“这各州地方军民百姓,都是看在节帅的威德和恩义上,才竞相投附的……要是大军一走,又弃置他们于何故呢……”
“节帅啊,这圣天子身边定有奸人作祟,实在不可不防啊……”
“引兵北归未必能够济得了什么事,但是留在这里据有西川八州,却是诸事皆有可为啊……”
“够了。我意已决。”
居于上首的高仁厚突然出声打断他们,有些隐隐分裂和失控的氛围道。
“事不宜迟,以水陆并进全力先取渝州,再分兵北上好了……”
……
而当渝州与泸州境内,烽火炽烈而一触即发之际。
在成都城中的一处临时囚室中,一身麻布素衣已经消瘦和憔悴了许多,越发显得慈眉善目的田令孜,也四平八稳盘腿端坐在烂草堆上,平静等候自己的最后时刻。
回顾这一生,他享受了世间堪称最顶端的富贵荣华,但也实在留下太多痛悔和磋叹的憾事了。
但是如今身陷囹圄的他唯一不后悔的就是,以自己这副残躯为饵,好让弟弟陈敬瑄脱得以逃出去的结果;
虽然他因为早年的那些经历,一度怨恨过自己的父母,也痛恨过这个能够留在家里承欢膝下的弟弟。
那是在一个冷得让人彻骨的大雪天;已经断顿了两天而在寒气中瑟瑟发抖的全家人,随着父亲带回来一个身上带着异味的中年人,而重新吃上了温暖的汤饼。
然后,这也是他在寒陋家中的最后一顿饭食。剩下的记忆就是那人像是检查牲口一样的巴拉过他全身之后,就被牵上一匹骡子来到了一处宅院当中;
就在这所宅子里,许多和他一样的少年人像是猪羊一样被蓄养着,然后又像是猪羊一样的绑送上阉割的架子,在死去活来的惨叫声中,永远失去作为正常人的一部分,或者干脆就在溃烂和热病中丢掉性命。
而后在作为最底层洒扫小黄门,而不断挨打和受罚的时候,他也会再度想起自己狠心的父母,以及留在家里那个之祸流着鼻涕傻笑的弟弟,却是越发的面孔模糊和生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