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民变的消息,自然传到了朱国强的案前,当然也传到了张亮这,他第一时间就来向大将军禀报道。
“大将军赎罪,下官无能,这民变一起清田实在是无法进行了。”
此刻心里压着火的朱国强盯着张亮问道:
“民变,民变!张亮,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大明每每民变不止!为什么,每到税季,各地都会有所谓的‘小民不堪苛税,殴击税吏’,为什么每每都有揭帖说什么‘君无戏言,税监可杀’煽动的言闹语!”
明代的民变甚至多到数不胜数,除了临清万人抗税,苏州织佣之变,苏松地区机户官文以揭帖“君无戏言,税监可杀”煽动的劫掠骚乱,杭州机户大规模罢工、逃亡的群体性事件等等之外。几乎每年收税时,各地都会激起“民变”,这样民变少则数百人参与,多则千余人参加,他们殴打税吏、冲击官厅,目的就只有一个——拒缴苛捐。
可为什么,偏偏大明朝的民变这么多?
面对大将军的询问,张亮咬牙说道。
“大将军,百姓哗变皆是受士绅煽动,其目的是为了拒缴钱粮。”
“哦?”
挑了挑眉头,朱国强并没有打断他的话。
“大将军,积欠逋赋是困扰我大明两百余年的长期问题,自永乐朝以来的朝廷都在与‘收不上钱’的局面作斗争,逋赋的第一个高峰是永乐朝,动不动就欠上个数百万石,永乐后期,光苏州一府平均每年逋欠就高达百万石。”
积欠逋赋,可谓是明朝的顽疾,很多人说,这是明末才有的,可实际上,永乐年间就已经达到高峰,这个时期欠赋的主要原因应该是永乐时代的几个大工程,尤其是迁都,迁都北京一方面导致了明朝对江南财富的需求急剧增加,一方面中央不在南京导致国家能对江南进行的控制大幅度减少。在这个背景下,宣德—正统时代以周忱等精干官僚为代表,对江南的积欠和漕运进行了相当有成效的治理,一直延续到正德中后期,江南基本是没有欠赋的。顺便说一句,周忱被拿下是土木堡之后,所以他的朝里靠山大概率是王振王公公,明代政治的复杂性由此可见一斑。
从正德中后期开始,江南逋赋数额逐年增长,再也降不下来了,以对皇帝而言最重要的私房钱,每年一百万的金花银为例,嘉靖三十年到嘉靖三十九年,累计欠三百四十八万;再如万历三十七年,岁欠金花银及三十二万;天启六年统计,各省拖欠金花银二百余万;崇祯六、七年金花银共逋八十九万。这种皇帝自己“专共御用”“例不蠲免”的银子都如此,其他的自然更不用说了。
为什么收不上税?
万历总结的“势豪恃顽不纳,领解员役侵欺”,可实际上呢?从小民到势豪都是拖欠的主体。
“而‘积欠逋赋’的根子,说到底,其实还是在高皇帝那,当初高皇帝登极之初体恤贫苦百姓,准贫下户缓缴税粮,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些真正的贫苦百姓因灾缓缴,可到后来其它人也是纷纷效仿,只要有了理由,大家就会利用。到后来下至贫民百姓上至达官显绅,谁家里没拖欠上几十年的税粮,如此也就越积越多,所以,从正统年间开始,每到新皇登极改元,朝廷都会免除拖欠,今上刚登基时,就曾下旨隆庆元前之前的拖欠免除,隆庆四年至万历元年的拖欠赋税只需缴纳七成,即便是今上登基也得屡屡下旨免除积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