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徐谦比王安石对这个天下的伤害更大,王安石不过是像这个天下的人多收了一些税赋,想要用这些天下人的银钱,来增加国库的收入。可是徐谦更加直接,他直接斩断了这个天下人的根本,使这些崇尚田园的天下人,彻底的消亡。
这些天下人,既是大宋时的旧党,也是如后世美国的南方庄园主,他们自身受到了伤害,就会进行最疯狂的反扑,无论是任何手段,都在所不惜。
因为天下人掌握的特权,绝不容许低贱的商贾剥夺,他们控制的舆论,决不能易手,他们的财产,决不能因为新政的开始而大幅缩水。
这些人之所以反对徐谦,并不在于他们个人情感上对徐谦有丝毫的感触,也不是因为徐谦长得好坏,无论徐谦什么出身,他们之所以反对,是因为商贾正在快速的积累财富,一个商贾一年积攒的财富,远远超过了同样的地主,大量的白银流入,也使银钱贬值,大量的劳力吸引到了工坊,使他们的土地荒芜,使他们的田地不得不花费更大的代价,才能有人为其耕种。
地主的属性很简单,一方面,他们依靠土地来维持自己的生计,可是劳力的减少,就使得他们的生产资料,也就是土地,变得越来越不值钱,因为从前谁握有土地,谁就有了说话的权利,可是眼下,劳动力有了选择,一旦地主不能满足他们,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用脚投票。这种情况之下,地主就不得不减免地租,不得不花费更高的代价,来吸引长工。
更可怕的是,地主们爱储蓄,他们有了粮食,卖了银钱之后,就会存起来,可是贸易开始之后,天下的财富流向大明朝,白银的价格,越来越贬值,三年前的十两银子,已经和现在的十两银子不可同日而语,这就意味着,许多地主几代积攒的财富,因为不可能像财主那样不断的进行投资,不断的将十两银子变成十五两、二十两、三十两甚至更多,他们会突然发觉,他们手中的银子,已经越来越不值钱了。
更可怕的是对舆论的控制力,从前舆论多是受地方乡绅摇摆,可是新兴的阶层们有了银子,于是一个个报馆如雨后春笋的冒出来,这些报馆的背后,就是一个个商行,没有商行的支持,任何报纸都不可能坐大,舆论的控制,等于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落入了这些士绅眼里不值一提的一群贱民之手。
舆论的控制,十分可怕,因为在大明朝,地方官员是极重舆情的,你的政绩好不好,就反应在舆情之上,在从前,你的政绩是在所谓的士绅口里,士绅们高兴,愿意拿出点银子,让你修一下县学,那便是德政,而只要大家愿意说你好话,那么无论你多么的贪婪无度,对小民如何的残暴,那么你也是爱民如子,是天下官员的楷模。
可是现在呢,又有一只手,控制住了地方官员,因为许多地方官员,不得不看报纸的眼色,报纸的传播毕竟更加广泛,迎合报馆,某种意义来说比迎合士绅更能直接的树立自己的形象,而报馆的背后,则是一群群商贾,也就是说,在从前,你可以得罪你治下的任何小民,但是绝对不能得罪士绅。可是现在,却是你可以得罪小民,甚至可以得罪士绅,但是绝不能得罪一群呼风唤雨的商行。
第七百六十七章 使朕无憾
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是谁的天下。
是一群历来被视为贱民的商贾,还是千年来享受特权的士绅。
这个问题不搞清楚,大明朝就要混乱。
这当然不是危言耸听,历朝历代,天下大乱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群体的分裂。
这个分裂,既有统治阶级与庶民的对立,所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再庶民没有了饭吃,当他们没有了衣穿,于是揭竿而起,以血肉为刀剑,以筋骨为长戟,所过之处,杀死官吏、士绅,绝不妥协。
另一种,则是内部权利的分裂,如外戚与宦官的对立,文官集团与门阀的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