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下头闹事对抗的同时,骨干份子们显然也深感干系的重大,虽然屡屡给予门生子弟们鼓舞,可是并不代表他们有多乐观,宫里的态度随时可能会转向,内阁甚至极有可能会不计后果的进行反扑,甚至可能动用厂卫、都督府的力量进行弹压,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那就什么都完了,管你王学是否比旧学高明,又或者是你王学比理学更加正统,搀和进来了武力,就是所有人人头落地的时刻。
大家都捏了一把汗,尤其是明报报馆里的王艮,王艮是个锐志进取的人,可并不代表他是个鲁莽之辈,他当然晓得事情的后果,这些时日以来,他除了会见从各省来的官绅和大儒,便是写稿刊发,还要随时听取各种消息,连续十几天,他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有时打了个盹儿,就一直耗着,时而担忧,时而提心吊胆。
许多人都在表态,非此即彼,各省都出现过争议,不过大致的局面是南京和江西、浙江、福建三省呈现了一面倒的格局,其余则多为旧党把持,王学门徒纵想借机反击,可是效果并不明显,至于粤桂、辽东等地就不指望了,这些地方显然对此毫不关心,全然将党争当作了空气。
唯一让王艮值得庆幸的是,宫里至今没有表态,没有表态就是利好的消息,至少证明陛下是中立的,只要陛下可以争取,王学就还有极大的机会,就算陛下最终偏向的是旧学,王学也已经展现了自己的力量,使宫中未必有强力弹压的愿望,而只要不弹压,那么就是对峙,王艮相信,假以时日,旧学必败!
只是恩师王守仁倒是来信,大大地训斥了王艮一番,说他挑起学争,不知进退。
事到如今,王艮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只是接下来,他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师父就是师父,还真他娘的伟大光明正确,王艮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没有像后世企鹅他爹那样做了个艰难的决定,而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一个消息传到了这里,紧接着,许多驻留杭州的骨干聚在明报。
大家默不作声,一个个看了消息,旋即都是苦笑。
而王艮连笑都笑不出了,他呆呆地用手撑着案牍,最后长吐了口气:“徐谦误我!”
四个字,表达了所有人的心情。
若是到了现在,大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就真的是傻子了,徐谦这厮煽风点火,让他们误以为是宫里偏向了王学,同时也让旧学陡然对王学产生警惕,使得大家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结果现在,王学和旧学闹到沸沸扬扬,这厮居然临阵脱逃,突然鼓捣起了杂学。
“不要脸啊,这分明是陷我等于死地,真是岂有此理。”有人大声埋怨。
不过大家的怒气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本以为自己是在创造历史,是在反抗旧学,谁晓得一切的前因后果,只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当了枪使,从种种轨迹来看,现在事后想起来,徐谦要编的根本就是杂学,只是怕反对声太大,招致天下读书人的反对,所以唆使王学来做了炮灰。
“王夫子,现在怎么办?这徐谦如此行径,人神共愤,是不是……把事情宣布出去,让天下人看看他的嘴脸?”
王艮脸色阴沉,差点点了这个头,可是随即,他苦笑,这个头不能点,徐谦这厮早就安排好了后路,现在假若告诉大家,徐谦这厮把我们都坑了,王学根本就没有宫里支持,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怕是用不了几天,这些士气高昂的王学子弟们都要士气低迷,甚至有人打起退堂鼓,只是眼下徐谦能抽身离开,王艮能吗?在座的这些人能吗?那些挺身而出的王学官员们能吗?那些读书人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