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昌也不再迟疑,拜辞而出。
从崇政殿出来,徐昌又是激动又是庆幸,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他原以为自己见了天子,一定会惶惶不安,能说出得体的话出来就已经万幸,却也不知突然来了什么劲头,竟是拿自己在钱塘县糊弄上官的手段连带着把皇帝也糊弄了。
看来,这上官和皇帝也差不多,拍马屁的手段连汤都不必换,就按这药方,照样能无往不利!
想到方才的一幕,徐昌便觉得有些得意,他鬼使神差的说出京师里有恶徒不法,无非是他在钱塘县里糊弄县令、主簿们的手段罢了,他深知兔死狗烹的道理,所以在钱塘县,他总是会凭空造出许多敌人,比如说县里的那些泼皮,他虽然有本事统统让他们老实下来,可是隔三差五,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无非就是在上官面前凸显出自己的重要而已,这些泼皮是他赖以为生的器具。
到了皇帝面前,其实也一样,他陡然想到这个道理,所以才说出了京师里的一些不法之徒横行的事,所为的就是想告诉皇帝,自己很努力在办事,而且现在天子脚下遍地都是兔子,身为猎狗的我,自然有了用武之地。
本来徐昌只是想凸显一下自己的重要,只不过竟是中了头彩,他满是兴奋的朝宫外走,心里却是在盘算:“是不是该修书给谦儿那小子了,嗯……如此重要的事还是告知他的好。”
想到这个儿子,满肚子歪门邪道的徐昌不由心中一暖,忍不住又想:“不知他的乡试如何了,哎,若是能中,父子尽快在京师团圆了才好,他远在浙江,总是放心不下。”
而这个时候,在崇政殿里,嘉靖天子正笑吟吟地坐下,他靠在御椅上,玩弄着一支玉笔,突然问黄锦道:“黄伴伴,你以为这徐昌如何?”
黄锦愕然,随即小心翼翼地看了嘉靖天子一眼,道:“奴婢也说不好。”
“不是你说不好,而是不敢说。”嘉靖莞尔,随即道:“这个人很聪明,好好雕琢一下,可以承担大任。”
嘉靖抛下御笔,干脆利落地继续道:“只是此人太圆滑,不过这也没什么……”嘉靖撇撇嘴,很不屑的样子道:“能为朕所用就好。”
……
杭州的天气逐渐转凉,秋风猎猎,落叶纷飞,这大街小巷里多了几分萧瑟气息,更不必提那肃杀之气弥漫的贡院,此时更增添了几分萧索。
按照规矩,考试结束之后,所有主考、同考的官员在放榜之前都不得离开贡院,贡院外有专门的官兵把守,谁若是走出一步,都以舞弊论处。
所以浙江上下近百个官员如今吃喝都在这里,同考和监考的官员偏偏无事可做,每日只能聚在明伦堂里饮茶,闲谈。
而对于阅卷官来说,任务却是紧张无比,几百上千张试卷绝对不是闹着玩的,乡试的规矩极其严格,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比如这阅卷的官员,采取的就是传阅的方式,即一个考官若是觉得文章可取,则盖上自己大印,紧接着再递给下一个阅卷官,下一个阅卷官觉得可取之后依旧盖上大印,总共六个盖印的阅卷官,但凡有四个大印盖上,那么就说明这篇文章算是通过了审核,再之后,送至主考官面前,由主考官在这些取中的试卷之中择定排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