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徐嫣然阿韦,还是李晨李夕,都没有看到策马愣在那里的李贤。她们彼此互相说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融洽温情荡漾在她们中间,全然忘记了其他。于是,那两个跟在后头的中年道姑反而显得与这气氛格格不入,因此本能地落在老后头。
尽管路上的不少行人都朝着她们看,尽管无数人露出了惊艳的表情,尽管有男人转着贪婪龌龊的念头,但奇特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去搭讪,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靠近。所有人都在远远看着,只在心里猜测这四个人的关系。不像是母女,难道是姐妹?
只有李贤知道,这四个人之间半点关系都没有。他和阿韦虽说玩笑似的叫着师傅徒弟,但事实上,真正教过她的是屈突申若和李焱娘,他这个甩手师傅,实在是惭愧得紧。现如今为了避开情窦初开的小丫头,他平日里更是尽量躲着,唯恐造成了什么更坏的后果。
话说回来,贺兰烟穿过道装,屈突申若也穿过道装,但李贤始终觉得,自家那两位绝对不适合那种装扮。从本性来说,两人都是跳脱的性子,哪怕只是名不副实的女冠,他也怎么看怎么别扭。
而徐嫣然穿着这身道装,还真是怎么看怎么合身,那种天衣无缝的协调感,是他在众多女冠的身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谁要人家是袁天罡真真切切的高足呢?
“喂,六郎,看呆了眼就追上去啊!”
听到身后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李贤哪里不知道是程伯虎捣乱,遂狠狠回头瞅了一眼。这世上佳丽如云,倘若他个个都要追上手娶回去岂不是变成了真种马?再说了,徐嫣然出家和当初屈突申若贺兰烟都不同,那身道袍恐怕是她真真切切想要披上的。
当初天街偷窥美人所留下的深刻印象,哪怕是在多年后的今天,依旧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
薛丁山瞅见李贤面上阴晴不定,心中颇有些感慨。和这年头大多高官显爵一样,他的老爹薛仁贵也不是个一夫一妻论者,除了妻子柳氏之外还有好些姬妾,然而他却是一根筋,只爱阿梨一个,所以对李贤的齐人之福并不以为然。只不过,此时看到李贤望着那边的背影出神,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六郎,这晨儿和夕儿究竟上了哪里去,你好歹也得关心一下子吧!”
李贤陡然之间醒转,这才想到那边的两个小丫头是自己的女儿,他有足够的理由追上去问个究竟。只不过,那四个人的美好气氛他着实不想破坏,便干脆隔着远远的吊在后头。旁边的霍怀恩想笑又不敢,瞅见程伯虎在马上乐不可支,薛丁山直叹气,他干脆落后了几步。直到脸上因为憋笑而僵硬的肌肉逐渐恢复,他这才追了上去。
这一回,家里头会不会再多一个女主人?
三元观并不是女冠观,主持这里的观主是洛阳有名的道人,虽说及不上郭行真有名,更不会像已故袁天罡那样高明,但他胜在道家学问扎实,敕封的是洞真法师,初一十五香火鼎盛。而平常的日子,这位观主却是严谨得很,并不广开大门接待善男信女。
所以,李贤远远看到徐嫣然等人进门,自己想要悄悄进去的时候,却被人拦在了门外。往日百试百灵的东宫印鉴在这里也碰了壁——那把门的小道童在反反复复看了半晌之后,茫然地把东西递了回来,还疑惑地张口问道:“这是什么?”
程伯虎笑得直打跌,李贤虽心中懊恼,却不想和一个出家人过不去。最后,还是机灵的霍怀恩上去耳语了几句,又拿出了自己的腰牌,那小道童这才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表情。他长这么大都不曾出过三元观,因为他还没有正式出家,更没有度牒,怎会料想到今日观主请玄机真人来勘误道家典籍,居然会把朝廷贵人招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