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希冀父皇忽然动了旧情照顾他的念想已经全部断了,他也从来不曾奢求什么皇位,那么还不如回到封地上去。虽说贫瘠一些,但好歹性命还是有保障的。然而,这先头是李大帝亲口下令他和上金留在长安,如今他忽然想走,这又该去求谁?
思来想去,他只想到了唯一一个人选。虽说知道自己和对方没什么亲情交情,但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登门拜访。他虽说拿不出让人家心动的东西,但只要咬咬牙,未必不能让对方满意。
“什么,郇王素节前来拜访?”
李贤好容易找到空子,刚换上一身衣裳准备去李家探望一下李敬业,忽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郇王素节自从他从辽东回长安的当口见过一面,之后除了上朝抬头不见低头见,几乎就没有任何私人往来。这个四哥对于他来说,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质意义,就连家宴上头,他那个薄情的老爹也不曾想过捎带上这个庶子。
他本想信口想个由头回绝,但忽然考虑到人家这是光明正大地找上门来,他若是不见反而显得自己这个做弟弟的不够地道。于是,仔细考虑了一番,他便吩咐将人请进小厅堂,自己则到里间把外头那身素白的衣裳给换了,这才优哉游哉地前去会客。
“四哥真是稀客啊!”
李贤的脸皮厚度本就非同小可,因此笑嘻嘻踏入厅堂之后就抛出了这么一句话。见人家的脸色由白转青,他便咳嗽了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四哥今天找我大约不是喝茶叙亲情的,有话不妨直说。我也不说那什么推搪的话,看在兄弟一场份上,只要不是太有干碍的,能办的我一定尽力,不能办的我就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别说官场上的官员,就是寻常老百姓彼此请托办事也不曾这样直截了当不拐弯抹角,因此素节在李贤这样坦荡荡的态度下,那张脸顿时愈发青了。虽然有些恼火,但他不得不承认,李贤这样直接的态度省去了他很多说辞,于是,沉吟片刻,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
他霍地站起身来,对李贤深深一揖道:“六弟向来有担待,我此来只为了求一件事。长安虽好,但如今却不是我长留之地,而且父皇也已经探望过,我希望能够回封地继续当我的刺史。”
咦,这家伙居然想着要回去?李贤这回真的诧异了,要知道,此前他那皇帝老子心血来潮惦记着这个儿子的时候,还曾经托他在老妈面前转圜来着。微微一怔之后,他立刻上前去将素节扶起,把人按在位子上坐下,他这才慢吞吞地在房间中踱起了步子。
他老妈当然不乐意素节在眼前晃悠,人要走估计也不会挽留,只不过没逮着机会弄掉这个眼中钉,大约会有些不舒服。至于他那皇帝老子……只要不是心血来潮,这件事大约根本不会管。所以,与其说这是什么为难的事,不如说那是对于素节而言,对于他自个那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然而,小菜一碟并不意味着这事情就应该轻易答应,否则他岂不是太吃亏了?素节又不是李弘,也不是李显李旭轮李令月,他从没得过对方半点好处,岂能白白做事情?
于是,他很快就转过身笑道:“四哥,当初你留长安是父皇亲自下的旨意,你如今要走,只怕被人说起对父皇面上不太好看。事情也不是办不到,只是,你得拿出点诚意来。”
诚意……此时此刻,素节的脸忍不住连连抽搐了好几下。虽说自从母亲萧淑妃死后,他就从最受宠爱的皇子变成了最不受待见的皇子,但被人这么赤裸裸地索要好处还是第一次。虽说觉得屈辱,然而他早就是做好了准备的,因此当下就咬了咬牙。
“六弟若是肯尽力,我愿意以万贯相赠!”
万贯是什么概念?以一贯钱一千文计算,万贯就是千万钱,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于是李贤货真价实吓了一大跳。要知道,这素节的母家在武后的高压手段下已经全部败落了,李大帝就算有赏赐也未必想得到这个已经疏远的儿子,这点钱大约已经是素节的全部家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