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下一气呵成,衔接得天衣无缝,不止是把头一个人撂倒,而且那倒霉的家伙倒撞入自己的同伴当中,犹如骨牌似的撞倒一大片。而漏网之鱼的几个人仿佛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仍不想罢休地冲了过来,结果可想而知。
瞥了一眼地上烂泥一般爬不起来的一堆人,李贤便转头去看泉献诚,发现这位高句丽贵公子仍然维持着刚刚那幅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只是脸色有些发僵,他便咳嗽了一声:“右武卫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右武卫将军正是李大帝赐予泉献诚的官职,只不过谁都知道泉献诚在东征军中的真正作用是向导,所以似薛仁贵李绩这样的大多就是称一声泉公子,至于李贤就更随便了,往往就是直呼其字。此时此刻,听到右武卫将军五个字,泉献诚立刻感到大事不妙。
恶人先告状谁都会,因此他几乎眼珠子一转便立刻拱拱手道:“雍王明鉴,我只不过听了小薛中郎将的指派在附近察看,谁知道这些新罗武士忽然冲过来辱骂,话语极其难听,我那两个护卫忠心护主,反而被他们打翻在地。”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太老实了,紧跟着就开始编起了故事:“我称自己乃是大唐子民,谁知他们非但不肯罢休,反而口出恶言,道是唐军迟早要离开,辽东今后就是新罗人的天下,大唐决不会在意我一个亡国之人的死活……”
李贤起先还担心泉献诚仓促之间能否编出一套好的说辞,发现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兼且面部表情极其丰富,不禁暗叹自己把人家想得太笨了。横竖只是希望泉献诚找个借口,他遂低头去望地上那些呻吟不断的新罗武士。结果,只要是还能睁开眼睛挣扎的,都拿恶狠狠的眼睛瞪着泉献诚,而少数几个大胆的甚至还在瞪他。
当然,这些人也不并不都是笨蛋,某个三十出头的汉子一面揉着胳膊,一面四处瞧看,自是想要趁机逃跑。然而,在听到泉献诚把事情都推到了别人身上时,他一下子出离愤怒了——做人可以无耻,但无耻到这种地步的还真是少见!
“泉献诚,分明是你遽然出手斩断了别人的一只手,居然还敢抵赖!你祖父泉盖苏文好歹也是一号人物,居然会生出你这种无耻的东西!你……”
他越骂越高声,然而,下一刻他的话忽然一下子全部堵在了喉咙口,却只见一柄长剑直直没入了他的胸口,而那手拿剑柄的不是别人,正是最初被人追得狼狈逃窜,刚刚又在捶胸顿足诉苦情的泉献诚。这位泉家的下一代继承人满脸阴霾,直到确认对方断了气方才退转了来,厉声喝道:“刚刚尔等对雍王动刀,便是藐视大唐!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狠的家伙!李贤也没料到泉献诚居然在关键时刻爆发出这样强大的行动力,刚刚夺刀上前杀人,全部算下来不过是一瞬间的功夫,很难想象是一个养尊处优公子哥干的事情。不过再想想人家毕竟是从高句丽千里迢迢来到大唐请兵,就算不善武也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他也就释然了。至于杀了人……若是不杀人只伤人,这戏还不知道该怎么演下去呢!
我国武士去找泉献诚理论,却被人打了,还死伤了好几个!
这样一个消息在军中很快引起了骚动,然而,当知道主角还有一个李贤,一大部分人立刻消停了下来——无他,这年头贵人杀平民,军官杀小兵原本就是很平常的事,更何况李贤还是比新罗王更加尊贵的人物?尤其是那些在比武大会上见证过李贤慷慨手笔的武士们更是对同胞的莽撞嗤之以鼻,甚至有人在心中盼望能够换换环境到大唐长安去。
新罗太穷了,五百两黄金的价码,就是王族也拿不出来!
然而,等到金庾信和金钦纯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已经有三五百号人气势汹汹地去寻衅,其中几乎全都是金钦纯的亲兵——只有主帅的亲兵方才会在这个时候仍然趾高气昂,也只有金家的嫡系方才会把金庾信的尊严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事情大条了!
金仁问的自刎虽然没有成功,但金钦纯满心以为李贤的火气消解了大半,到时候让兄长好好做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必定能够让大唐打消动刀兵的打算,甚至没考虑到没死成的金仁问会不会和他翻脸。然而,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知道自己的亲兵也跑去找麻烦,他恨不得拔出自己的佩剑抹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