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那边可有消息?”
“回禀将军,尚未!”
虽说李贤带的人不多,直到此刻还没有确切消息,薛仁贵却并不太紧张。他从来不相信新罗人敢扣下一位大唐亲王,事实上,对于新罗如今的军力状况,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高句丽在亡国之前几乎是把所有青壮征召入伍,拼凑出了四十万大军,但结果几场斩首数万的大仗一打,整个国家就差不多崩溃了。新罗韧性还不如高句丽,打起来必输。
“等着,若有讯号即刻报我!”
而另一边,由于有薛仁贵这样一个名将担任接应,李贤也根本没有担心自己的安危。事实上,他正在为改变的剧本而绞尽脑汁——说实话,如果只是他老爹一个人拍板,那么打新罗大约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但问题是这年头的朝堂还不是一言堂,群臣们的意见肯定是能不打就不打。兵贵神速,所以内应就相当重要。
瞥了瞥大眼瞪小眼的金仁问和金政明,他忽然开口问道:“老金你是新罗王的弟弟,小金你是新罗王的儿子,我问你们,这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新罗王是信你们,还是相信金庾信?”
这不是揭人家疮疤么?金仁问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抢在金政明前头答道:“我被派到大唐,又受了大唐官职,国中不知多少人担心我到时候有了唐人的支持抢了王位。王兄若是没有金庾信,又怎能坐稳王位?他提防我还来不及,又怎谈得上信任?我实话实说了吧,我名义上是新罗军副帅,其实没有金钦纯,我就是一兵一卒也指挥不动!”
金政明常年居住在金城,和住在长安的金仁问实质上并没有太深厚的亲情,但此时听了这话,同病相怜的心思顿时生出来了。他气呼呼地在金仁问对面盘腿坐下,毫不犹豫地说:“父王相信明嘉更甚于信我,至于金庾信就更不用说了,他是国之柱石,我又算什么!”
敢情这王弟和太子身份还真是不好使啊!李贤没好气地挠挠头,便开始琢磨起下头的步骤,然而,金仁问却在这时候忽然凑了上来,低声陈情道:“殿下,作为文人,我对于领军素来没有什么兴趣。”
这什么意思?李贤正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金仁问在长安时的交际状况——这一位虽说是大唐临海郡公,但实质上交往的却大多是些纯粹的文人,更有不少唱和的佳作流传于外,反观金明嘉倒似乎更活跃,结交的贵妇往往都是实权人物的女眷。想到这里,他终于抓到了一丝重点,于是笑吟吟地道:“想必你更愿意留在大唐?”
“雍王果然明白我的心意。”金仁问一下子笑得阳光灿烂,根本没去注意金政明睁大的眼睛,“当初我去长安确实以为是去当质子,不料陛下恩德,我更爱上了长安。新罗虽然有不少留学生派到了中原,奈何习文的人毕竟在少数,不似中原文人雅士那么多,更不似中原繁华风流,所以……”
这所以之后的话也就不用说了,李贤这下子完全明白了这家伙为什么不想死——事实上,除非是逼得实在没活路,文人是最最不愿意死的,所以金仁问用假自尽这一招也不奇怪。于是,他就转向了金政明,用一种暧昧直勾勾地在人家身上扫来扫去,直到把对方扫得面色古怪,似乎心里也有些发慌,他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下我就放心了。”
这句话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了一阵嚷嚷声。一瞬间,金仁问几乎是立刻躺倒在了床上,倘若有人此时去试,便会发现他气息微弱仿佛离死就差一口气,决不会知道这家伙刚刚还活蹦乱跳的。而金政明被叔父这种动作给吓了一跳,见李贤优哉游哉仿佛没事人一般地去应门,他这才低声嘀咕了一句:“都是神神鬼鬼的。”
李贤亲自去应门,外头立刻探进了一个脑袋。那脑袋四下里看了一眼,啧啧咂了咂嘴,这才嚷嚷道:“大总管,不好了,一伙新罗武士正把泉献诚堵在那里盘问,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打人!”
大总管这三个字总能给李贤一种不好的联想,然而,偏偏这年头它是无数将领朝思暮想的至高荣誉。于是,他狠狠瞪了满脸唯恐天下不乱表情的程伯虎一眼,旋即却露出了笑容——阿弥陀佛,这戏码前半截出了纰漏,似乎不用改编,后半截就全部给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