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殿下,新罗不过是看大唐势大,这才卑躬屈膝,日后必定为患辽东!”这咬牙切齿痛心疾首的话,自然是作为一国之君的高藏王说的。
“新罗人居然敢拐带殿下的妻室,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太子高德武想到的是倘若高德笙真的被人拐带去新罗嫁给了金政明,那么到时候新罗说不定仿照他们的旧例立高德笙当高句丽女王,那么他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于是,他也发出了自己的谴责。毕竟,说不定有朝一日他还是能当这个高句丽王的。
王和太子先后发话,其他人顿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了上去,言谈中不外乎是直指新罗人野心大,大唐应该先下手为强,否则就要后下手遭殃。反正中心意思只有一个,我们高句丽已经倒霉了,总不能让新罗人独占好处!
可李贤在这时候却为难兼无奈地指出了大唐和新罗坚实可靠的盟友关系,顺便也暗自指出,由于你们高句丽在朝中无人,而新罗官员在朝廷做官的有不少,人家金明嘉还作为长安常驻代表,这钱大把撒下去,立刻支持者一大批。
于是,百般鬼话之下,李贤顺顺利利地拿到了高藏王亲笔书写的奏疏,大意就是高句丽自知不该抗拒天威,宝藏统统敬献大唐云云。此外,高氏父子还答应联袂写一篇辽东分析文章供大唐参考。至于什么参考,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勾当。
整个过程中,高德笙仿佛哑巴似的一言不发,直到出了软禁高句丽王族的院子,她嘴里方才迸出了一句话:“若是比说话的功夫,天底下大约没人能比得上你!”
听到这么一句酸溜溜别有深意的话,李贤不觉诧异地回过头,随即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微笑。他差点忘了,这个女人毕竟曾经是一个高贵的公主,如今沦落成只能等在床上的玩物,甚至连是否能穿上衣服都要看他的心情,他似乎对她的驯服度期待过高了。
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他端详着那张因为滋润过多而显得娇艳欲滴的脸庞,似笑非笑地道:“想不想去看看你用自己的身体救下的人?”
高德笙闻言剧震,本能地连忙点头,可这头一点下去,她才发现李贤的目光有异,心中登时一颤,旋即想到了他诸多折腾人的手段。然而,一想到若是错过今次,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机会,遂咬紧了牙关。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一直这么并肩走着。如今军中高层都已经知道了李贤的高句丽妻子来到高句丽是为了安抚人心,所以高德笙公开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惟有得知消息的程伯虎拉着李敬业和薛丁山远远张望了一会,三个人嘻嘻哈哈不知说了些什么。
高句丽王宫的地牢曾经是看押危险政治犯以及获罪王族的地方,虽然比一般的黑牢条件好,但仍少不了那种阴森恐怖的味道。下台阶的时候,高德笙闻到了空气中那股血腥味,脚下几乎越来越软,到了最后甚至一个踉跄往前摔去。若不是李贤眼尖一把拉住了她,只怕她那张精致的脸庞就要破相了。
在李贤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走到最里间,在火炬的光亮下,高德笙终于看清了中央悬吊着的那个人。如同见鬼一般地连退三大步,待到魂魄归位的时候,她立刻对着李贤怒斥道:“你说了会放过他!”
“我只是说饶过他一命,可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我从他口中问出其他危险人物的下落,有什么不对么?”
李贤不紧不慢地答道,随即瞥了那个手脚都用铁链拴住的刺客一眼。十日的功夫,这位当初还显得俊朗的中年刺客看上去已经完全不成人形,遍体都是纵横交错的鞭痕和各种伤痕,嘴中还紧紧勒着一根布条。
若不是霍怀恩使他无法咬舌,只怕在这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磨折下,这家伙早就在进食的时候自尽了。此时此刻,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此人眼中的恐惧,曾经那种坚定早就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