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的臣子都是察言观色的能手,一看王福顺这种失态的模样就知道大事不好。而这回就连原本盼望着发生点什么事,好替自己解决麻烦的李贤,也不免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是东边战事不利,还是西边有哪个国家兴兵,抑或是什么夷族反叛,或者是发大水之类的天灾?
当他看见老爹侧耳倾听王福顺说话,眉头一下子蹙成了一个结,旋即用颤抖的手展开那个卷轴,又惊呼了一声时,他不觉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究竟是什么事?
这上元节麟德殿大宴不仅有文武百官,还有外国使节,而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一失态,李大帝很快就醒悟了过来。这要缓转气氛很容易,奈何他如今根本没有那份精神,略显倦意地推说自己身体有些不适,他竟是早早退席,半点没有正旦大宴时的兴头。不但如此,临走前他竟是忘了吩咐剩下来的时间该怎么办。
“五哥,这边还有百多号人,你这个太子多照应,父皇那边大约有什么事,我追上去问问。”李贤窜到李弘身边关照了一句,自己立刻从大殿的侧门闪了出去。穿过一道回廊,他便看到前头的李治几乎要王福顺搀着才能行走,登时感到事情很可能比想象中更严重。
“父皇!”
李治已经是觉得脚下异常沉重,头更是一阵阵泛着晕眩,甚至有一种呕吐的冲动,因此,乍听得耳畔的那个叫声,他并没有多少反应,直到旁边的王福顺提醒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缓缓地转过身去。看见是李贤,他的瞳孔猛一阵收缩,紧跟着就叹息了一声。
“英国公李绩在率军东进途中,就在平壤城下忽然发病,如今尚昏迷不醒……”
什么!这下子李贤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连连后退两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年头打仗,等闲绝对不会出现主帅一人冲杀在前的情况——那是先锋干的事,不是主帅的责任——至于李贤上回是没地利没天时勉强只有人和,所以不得不冒险。总而言之,在战场上除非大败溃不成军,否则主帅几乎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更何况大唐此次东征军动员了足足十几万。
所以,听到李绩病倒不起的情况,李贤可谓是呆若木鸡——对于这个年纪的李绩来说,这比什么流矢坠马更可怕!
“这急报上到底怎么说的,师傅情况如何?”
李贤的反应和李治料想中差不多,所以,此时李大帝干脆便朝王福顺点头示意,令其把急报奏章拿给李贤。而李贤此时也顾不上是不是御前,一把抢过来从头看到尾,一颗心更是沉到了无底深渊。
李绩昏迷三天,虽醒过一次,勉强尚能喂进米食,奈何随行军医诊治不出结果,正在从辽城州紧急征调大夫,右军中郎将李敬业正在日夜陪护。
看到这些事实,李贤那颗心顿时飞到了千里之外。老狐狸虽说是老狐狸,但对他却一直都尽到了作为师傅的责任,甚至真的将他当作了晚辈一般爱护,平时也没少出主意帮忙。他原以为这回征高句丽能够让李绩得到更大的功劳,回来之后便可舒舒服服养老,却忘了李绩已经年过八十高龄了。
虽说大唐此次征高句丽也算有些挫折,但总体来说是异常顺利的。李绩这一病固然谁都没有料到,但众将士基本上还能齐心合力,可在攻打平壤城的问题上仍有一定分歧,从这奏章上就能看出来。高歌猛进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最初目的在于搬救兵的泉男生泉献诚父子难免有什么别的想法,而新罗那边也在虎视眈眈,李绩这一病可谓是留下了巨大隐患。
“辽东不可一日无帅,李卿这一病……”
在军事上,李治比武后更热心,所以此时竟是一反常态地没有去征求武后的意见,而是仿佛随便抓人一般,忽然对着李贤问道:“你认为辽东谁可代理李卿担任主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