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顺心中一紧,才想强笑说没事,却不料瞥见皇帝异常糟糕的脸色,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想要实话实说,可武后刚刚警告过他不许胡说八道;想要虚言搪塞,可皇帝如今虽然病着,但指不定明天就病好了要管事,到时候还是他第一个倒霉。左思量右考虑,发觉皇帝那张脸有愈来愈黑的迹象,百般无奈的他只得做出了后一种选择。
“陛下,是皇后行使中宫之权在处置人。”
“咦?”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李治颇有些吃惊,旋即皱眉问道,“究竟什么事让媚娘如此大动干戈?”
“是因为有宫人胡乱传言,道是……道是雍王并非皇后娘娘亲生,而是……而是当年韩国夫人留下的儿子。”
短短一句话王福顺连连打顿了两次,非但如此,他一颗心亦是怦怦直跳。他跟着李治的年头不算短了,但这么早的事情他实在是不太清楚,他也庆幸自己不清楚。斜睨了榻上至尊一眼,发现李治仿佛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他赶紧垂下头不作声,心中巴望着能够找个借口退出去。
“皇后处置了多少人?”
这淡淡的一句话一入耳,王福顺赶紧躬身答道:“大约有十数人。”
“嗯。”李治的反应照旧看不出喜怒,仿佛在那里猜测整件事的经过,良久,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你下去吧。对了,去荣国夫人家里看一看,听说她先头病了,你和皇后说一声,在库房里头挑一些药材送过去。她先头说过喜欢九成宫的风景,若是愿意,不妨在这回过了寿辰之后,叫上几个小辈陪她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这什么意思?
王福顺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却不敢多问,答应一声便往外退去。李治一直看着他出了寝殿掩上大门,这才露出了极其怅惘的表情,怔怔地瞧着屋顶,那不依不饶的仿佛要把那坚实的梁柱钻出洞来。
说起来,韩国夫人也已经故去那么多年了,遥想昔日丽人妖娆姿态,还真的仿若昨日一般。只可惜,红淹薄命,一场大病之后,她居然说去就去了……
发了一会子愣,他半支着身体坐了起来,随手拿起旁边的一卷书慢慢浏览了起来。李唐虽然不禁其他宗教,但道教却是作为国教尊奉,而尽管不像汉初那样尊奉黄老之术,可作为君王的李治亦没有少看道书。捧着手中的《太上黄庭内景玉经》,他脑子里却在想别的,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
武后一进寝殿,看到的就是李治斜倚在榻边发呆的情景。刚刚王福顺告知了李治事情之后,就跑到她那里去老老实实地做了坦白,因此她略一沉吟就决定走这一遭。渐渐走近之后,她便轻轻咳嗽了一声,柔声唤道:“陛下!”
“呃……媚娘?”
李治讶然之后立刻露出了笑容,二话不说地点点头,就往里头挪了挪身子。而这时候,武后便笑吟吟地走上前,当仁不让地坐在榻边,忽然夺去了丈夫手中的书。
“陛下怎么有如此好的闲情逸致,居然在看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