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隔了许久,门外方才低低答了一声。听明白是慕容复,李贤便开口吩咐其进来,谁知少年跨进门槛之后便掩上了门,忽然一言不发地跪了下来,这一幕顿时让他愣住了。
李贤一向是心思细密的人,最初的惊愕过后,他的脑筋立刻飞速转动了起来。一瞬间,某个念头忽地窜了上来,他刚刚还流露着疑惑的目光猛地变得凶猛恼怒。几乎下意识的,他厉声质问道:“是你派人干的?”
慕容复忽然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对上了李贤的眼神,吐出了一个字:“是。”
这问得含糊,答得也含糊,但对于证实了自己刚刚那个大胆猜测的李贤而言,他恨不得飞起一个窝心脚踹死这个便宜徒弟。要知道,自己这边乱哄哄忙了一整天,到头来罪魁祸首竟然是这小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怒归怒,但想到老妈平时的“教诲”,李贤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先平静下来。想想这小子若是不肯承认,他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慕容复头上,总算心情好了一点,当下便沉声喝道:“先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膝下有黄金,别没事就像个软蛋似的,解释清楚再负荆请罪业不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交待清楚!”
虽说慕容复这个徒弟没当多久,但却已经养成了对李贤言听计从的习惯,此时依言站起身之后,就原原本本地解说了起来,这一说就是小半个时辰,前因后果事无巨细。
原来,那桑吉达布作为噶尔东赞的侄儿,曾经数次领军骚扰吐谷浑,三年前无意间杀了回部族探视亲人的诺曷钵小妃贝玲,还屠杀了整个部族九百人,原因只是该部族对诺曷钵忠心耿耿,怎么都不肯投吐蕃。诺曷钵惧怕吐蕃势大,压根没有追究此事的打算。而慕容复一夜之间失去了母亲和所有娘家族人,虽说面上不说什么,心底的仇恨却积压了下来。
这样的大事慕容复不可能说谎,再加上此种旧事总能从旁人那里得到印证,因此李贤心中火气渐消。缓缓坐下来的同时,他忽然问了一句毫不客气的话。
“这么说,你是不是痛恨你父汗很没用?”
慕容复一瞬间面色发白,但却没有闪避李贤很是咄咄逼人的眼神,最后低声答道:“是,我恨他。作为一个男人居然没法庇护自己的妻子,不为她报仇不说,甚至还忘记了她的存在!势弱的吐谷浑打不过强大的吐蕃,但父汗太没有志气了!”
仿佛是所有积压的愤怒都在此时爆发了出来,他的声音猛然提高了三分:“这些年,就是因为父汗的任事不管,有多少部族暗地里投了吐蕃?他只知道自己享乐,却不管底下牧民的辛苦,唯一的精力也放在了和贵族勾心斗角上,正是因为这样,那些贵族才会率人投到吐蕃一方,因为吐蕃承诺能够保证平安!”
激动过后,他终于又平静了下来:“莫迦唯一的姐姐也是被桑吉达布带兵所杀,他是奴隶出身,又因为这一层关系,和我暗地里交情不错,几次二哥派他教训我,他都手下留情。这一次我和他一说桑吉达布到了,他就再也按捺不住,甚至不惜毁面以藏匿身份……谁知最后还是没有成功!”
瞧见慕容复那咬牙切齿的惋惜模样,李贤顿时断定,这明显不是在认错,而是在痛心莫迦舍命一击却依旧落空。回想整个故事,虽然很老套,但慕容复对于其父诺曷钵除了痛恨之外,似乎还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儿子责问老子无能似乎有些古怪,但不得不说,诺曷钵这个吐谷浑可汗实在太没用了!
瞥了慕容复一眼,李贤便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我不该自作主张,枉送了莫迦一条性命,更不该被私怨冲昏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