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相公在海东带兵征战多年,应当知道沙场的艰难辛苦。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朝廷若是连苏大将军的身后公允都做不到,拿什么去抚恤功臣?”
李弘还是头一次看到弟弟如此针锋相对寸步不让,但细细一品那两句诗,再回忆起苏定方的孙女苏毓,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等刘仁轨应答就斩钉截铁地道:“功臣不可负,今日朝会,我会将此事禀奏父皇!”
第三百四十七章 老妈的心头肉,我又升了……
有些人是随着岁月苍老,有些人却仿佛是越来越年轻。按照实际年龄来说,李治比武后要小四岁,但是,就如今两人表现出来的精神状态来说,武后精力充沛永不疲倦的表现,足以让所有人认为她才是年轻的那个。
太子固然是加冠正式监国了,但是,李治却仍然在李弘的头上套了一圈紧箍咒,并没有收回皇后执政的权力,因此,如今这大唐好似有三个太阳,百官的头上有三座大山——虽说不少人对其中一座不以为然。
这天的朝会上,李弘出面报了苏定方的死讯,结果,似乎久已倦政的李治竟是一瞬间勃然大怒,愣是狠狠责问了一通宰相,顺便对太子的明察秋毫表示了肯定和赞扬。于是,等到漫长的朝会结束的时候,某些人便有些灰溜溜的,尤其是那位倒霉的东宫詹事丞高祀先。可以肯定,招了李贤一场骂,做的事情又和太子背道而驰,这东宫官也差不多当到头了。
反倒是刚刚在外头暴怒发火骂人的李贤在朝会上一声不吭,仿佛这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然而,他大发雷霆的那一幕却印在不少人心里,就在天子责问宰相的时候,还有不少人在偷偷瞅他,仿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天子发话,自然有礼部官员去定葬礼的规格,拟定相应的追赠和谥号。李弘为了表示郑重,竟是准备亲自涉入此事。李贤原本也想插一脚,谁知朝会结束,就被武后的一道口谕拎到了大仪殿——不得不说,如今他这位老妈说话的口气是越来越离奇了,这一次的借口居然是请他喝茶!对于喝茶俩字的寓意早就烂熟于心的他来说,闻听此语惟有苦笑而已。
虽说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仪态万千庄重典雅,但是,召见自己爱子的时候,武后的装束从来都很随便。外头那身袆衣早就脱了,发髻上林林总总的花钿宝树也统统取了下来。此时此刻,她只是穿了一件绛紫色七褶长裙,在外头披了薄薄的素纱襦衣,乌黑的秀发慵懒地披散在肩上,少了几分刻板,多了几分柔媚,看上去仿佛只有三十许人。
李贤盘膝坐在另一边的胡床上,一面怀念自己那椅子,一面贼头贼脑地四下里查看——每隔一段时间,他老妈这里就会换几个人,原有的多半是高升去了别处,少有黜落的。所以,这满宫上上下下,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皇后宽仁,足可见他老妈做人的精明老到。
“今儿个骂得可痛快?”
乍听得这句,李贤自是嘀咕老妈好快的耳报神,面上却赶紧赔笑道:“母后,今儿个我可不是故意要和人家争执。我就是看不得那人轻描淡写的样子,心中窝火而已。再说,身为东宫属官,居然连太子都一块瞒了,这也太不像话了!”
“那家伙是该骂,但你想过没有,他一个小小的詹事丞,有这么大的胆子吗?”武后没好气地一笑,径直站了起来,伸出手指在李贤额头上轻轻一弹,见他愣是抱着头连连呼痛,不觉愈发嗔怒。
“苏定方当初又是献俘阕下,又是擒得东突厥西突厥百济三位君王,恩赏珍宝无数。偏偏老苏在钱财上吝啬,别人沾不得半点光,再加上他又和老许关系不错,人家受苦受难的时候,他却是风风光光,试问谁人不嫉妒?”
这话里藏锋的事情武后没少干过,李贤也不是傻瓜,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赶紧把头点得犹如小鸡啄米似的。好在他这老妈没有在这种话题上多纠缠的意思,也似乎懒得教训他,很快便转到了那些杂事上头,攀谈了一会便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听你外婆说,你把那个胡姬已经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