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命一拉缰绳,身下骏马长嘶一声,忽然用两只后脚立起,滴溜溜转了一圈。趁着这工夫,他便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那暴怒的眼神让不少人为之低头,只有寥寥数人仍乍着胆子和他对视。此时此刻,正在火头上的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激荡的火气,竟是不管不顾地挥起鞭子,朝人群中某个不闪不避直视他的人抽去。
啪——
那人躲闪不及,竟是不偏不倚被抽了个正着,脸上顿时露出了一道紫红的血印子,旋即发出了一声痛呼,抱着头便蹲了下去。然而,还不等贺兰敏之挥下第二鞭,另一个角落便响起了一个比刚刚更响亮的声音。
“你娘还不知道是和谁私通方才生下你这么个小畜牲,如今狐假虎威算什么本事!”
刚才贺兰敏之怒而动手的时候,李贤便在不远处端着双手冷眼瞧看,此刻听见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他那眉头登时皱得更紧了,见盛允文已经钻入了人群中,这才心下稍安。这痛骂贺兰敏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韩国夫人不管如何放荡,毕竟是小丫头的娘亲,他却不能坐视不管。
听见有人辱及死去的母亲,原本就怒不可遏的贺兰敏之顿时感到浑身血流一下子冲上了脑际,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那眼神中便流露出十万分狰狞。找来找去没找到声音的源头,一扭头见楚遥站在一边似乎是在看好戏,火冒三丈的他想到刚刚都是她惹出来的是非,策马回身,高举马鞭便狠狠抽了下去。
那呼啸的声音挟带着劲风迎面而来,楚遥这时方才感到害怕,总算她还机灵,好容易闪身躲过迎头那一鞭,然而,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的肩头终究是被那马鞭的末端扫着了一下,只听嘶啦一声,那衣衫顿时被卷去了一块,裸露的香肩上立刻现出了一条红印子。
她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中反应过来,却只见贺兰敏之冷笑着再次挥下了鞭子,顿时大骇。此时此刻,旁边的马车中终于传出了一声住手,可贺兰敏之有心杀鸡儆猴,那马鞭去势竟更加凌厉了几分,却是冲着楚遥面门而去,似乎有意让她破相。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噗地一声,不知什么物事撞在了那鞭柄上,贺兰敏之顿时感到鞭上传来一股大力,一时拿捏不住,那马鞭立刻脱手,却是擦着楚遥的头脸坠入了后方。这时,楚遥终于忍不住身子哆嗦了起来,连退两步差点摔倒,好在一个人影从马车上跳下,适时扶住了她。
当众出丑的贺兰敏之只觉得四肢百骸涌动着一股火气,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喝道:“是谁敢多管闲事?”
“贺兰公子,当街打人好大的威风,若是让皇后娘娘或是荣国夫人看到你这副光景,大约也不会觉得快意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尚未继承周国公爵位,便还是白身,如此张狂,单单洛阳令便可以治你悖狂之罪!”
眼看盛允文暗中解围,李贤已经捋起袖子准备站出来教训贺兰敏之一顿,这刚刚踏出一步,却听见旁边传来了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他定睛一看,竟是他认识的某人,眼皮不禁一跳,那迈出去的脚顿时又收了回来,人又往旁边闪了闪。
裴炎原本不是那种喜欢管闲事的人,但眼看贺兰敏之当街行凶,待到后来竟是迁怒于一个女子,他自是忍不住了。陆为和杜元中同样是好事的,今天好容易找到机会把裴炎邀出来喝酒,却遇到这档子事,自然义愤填膺。本着和李贤有交情,又是世家子弟,他们自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裴炎身后。
贺兰敏之原本因为那忽然出现扶住楚遥的女子而感到惊艳,此时见又有人出头,而且又提到了他最讨厌的那个人,怒火顿时平添三分,当下便讥嘲道:“你是谁?有何资格来教训我?”言罢他竟是抢去了旁边家仆的鞭子,冷笑一声便又要动手。
眼看贺兰敏之不管不顾又要动手,李贤终于确定,这家伙没药救了,便朝掩入人群中的张坚韦韬打了个眼色。这两人都是世家出身,一天到晚跟着李贤厮混,可以说同样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哪里怕一个连爵位都还没有的贺兰敏之。
只见两人忽然从人群中窜出,一左一右地朝马上的贺兰敏之扑了上去,夺去马鞭,一把将人拽下来不算,还牢牢挟制住了他的双臂,张坚甚至掏出一块帕子一把塞进了贺兰敏之的口中,却是以防他再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