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洛阳作为东都是李治登基之后的事了,之前洛阳宫虽说还不至于颓败,但至少也是一副日落西山的景象。珍奇的动物往往都在长安太极宫的御苑之中,不会送到这里来,而动物病的病死的死,也就只剩下这么些了。再加上武后正位中宫之后要向天下表示她这个皇后简朴爱民,更是裁撤了西内苑的用度,而李治对动物兴趣不大,这里就成了如此模样。
当然,账本掌握在王福顺手中,人证也被揪了好几个,那管事也不敢一味把责任往后退,痛哭流涕地自述确实有罪——他把两只老虎作价十万钱给卖了,而且是好几年前的事,虚报了个病死就算完了!至于换回来的钱则是大家分了,按照他的话说,如果不把那两只能吃肉的家伙弄出去,那拨下来的用度绝对不够用。
“真是天下奇闻,皇家动物园居然落得如此境地!”
走出园子,李贤驻足低声叨咕了一句,一时忘了此来的目的,认真地考虑起了要一块地皮办动物园的可能性,如果可能,这门票收入应该不会少,大不了算承包也好。
“殿下!”
乍听得王福顺这个声音,他才醒悟到自己那颗玩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赶紧打消了那个念头。见王福顺咬牙切齿地走了过来,他便随口问道:“他可提到,那两只老虎卖给了谁?”
“那个混帐,只说是贪图别人给的高价,竟是连个名头都不知道!”王福顺此时着实火冒三丈,倒不是因为这事情和他自己有什么关联,而是因为那管事丢了皇家的脸面,同时胆大包天。偷皇宫里的物事出去倒卖的事情他听说过,但还从没听说过有人卖这些动物换钱的!
“十万钱买两只猛虎,这事情还真是新鲜!”
虽说昨儿个那一遭确实危险,但李贤此刻倒没那么恼火,反而是隐约觉得好笑。随口吩咐王福顺去下禁言令,严查那买主究竟是谁,他便站在龙鳞渠岸边发起了呆。谋算他似乎是不可能,谁也不至于未卜先知,知道他会去凑那份热闹。那么,程伯虎薛丁山苏毓徐嫣然,或者还有阿梨,总归有一个人是别人算计的目标才对。
他绝对不信,花了十万钱的人,会吃饱了没事做把老虎放在山林当中!话说回来,他那老爹的敏锐度也是够高的,几乎是一转念就想到了西内苑饲养的动物,谁敢说他老子没用来着?
追查这事非一日之功,王福顺留下了几个心腹,便陪着李贤往回走,一路上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嘀咕着,似乎是恨不得把那个买主碎尸万段,顺便把那管事骂了个半死。临到最后,他仍是心有余悸地道:“谢天谢地,要是沛王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这非得出大事不可!”
李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别说缺胳膊少腿,就是他身上动了一根毛,只怕皇帝老子也不会这么暗地里追查,而是大张旗鼓正儿八经地立案了。要知道,这可是谋害皇子罪不可赦,搞不好就是诛九族的罪名!
果然,当他和王福顺回转贞观殿,向李治报告整一个事件的结果时,他那一向温文仁厚的老爹头一次发了大脾气,说是雷霆大怒也不为过。只是,因为天赋所限,李治的声音离咆哮还有很大差距,但已经足以让熟悉皇帝脾气的王福顺心惊胆战。
作为受害者的李贤反而担当起了劝说者的角色,他把事情归结于西内苑“动物园”那些内侍的不经心,竭力淡化阴谋论。这种时候绝对不是火上浇油的好时机,再加上他连是谁筹划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勾当都不知道,自然更没有必要做出一副穷追到底的模样。
正如他所料,到了最后,他的皇帝老爹便恢复了一贯的“仁君”本色,大手一挥便向王福顺吩咐道:“原本盗卖宫中之物乃是死罪,看在他们还能认罪的份上,饶一条活路,发落去做杂役好了。此事勿要宣扬,更不能让宫中起什么流言,贤儿和程伯虎他们几个猎的是山林猛虎,你可明白?”
这么明白的意思若是王福顺不明白,那也就是天底下第一大笨蛋了,因此慌忙应了一声出去安排。而李贤则是得了不痛不痒的几句安慰,正准备告辞退出的时候,李治忽然解下了腰中悬着的玉佩,慨然长叹一声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