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的动作自然是雷厉风行,愣是把整个沛王第后头一个造好的院子改成了道观,然后把道观的门开在了建春门大街上。于是,小丫头和大姊头进出都不用走定鼎门大街上的沛王府正门,自然而然少了些议论。
事实上,两个赫赫有名的女冠“进驻”沛王第后头的太真观着实是一件大事,只是屈突申若盛名在外,李贤又有冯子房这忠实手下,除了不要命的,愣是没几人敢议论。对于太真观三个字,贺兰烟和屈突申若都很满意,只有李贤自个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恶趣味。
家里头的女主人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现如今李贤着实顾不上那么多,原因很简单,小小一桩人命案子居然牵出萝卜带出泥,就是神通广大的狄仁杰,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李贤印象中大名鼎鼎的狄公老大人,现在年不过三十,除了两个没用的小跟班之外,完全是个光杆司令,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而李贤这么个身份,不可能公然参与洛阳县衙的事,所以三人会面完全是偷偷摸摸,简直和地下工作者似的。洛阳县衙的人都被冯子房支使得如同陀螺一般团团转,但即便如此,放在诺大的洛阳城中依旧犹如大海捞针,几天下来,冯子房自己的眼睛凹下去一圈不说,一群差役也个个顶着大熊猫似的眼睛,但走在大街上那目光却格外多了几分凶狠的味道。
笑话,再这么下去追比的限期就要近了,被打上一顿板子难道滋味很好受么?
由于御驾的来临,大批羽林军再加上其他十六卫军队随之入驻洛阳城,同时带来了随行的达官贵人和无数商人,一时间,东都洛阳更添热闹繁华,连带着小偷小摸的案子也多了起来。然而,一连几日,市面上的小贼被那些渴求破案的差役抓现行的就有几十起,洛阳县衙的毛竹板子打得噼啪响,鬼哭狼嚎的声音足以让所有路人退避三舍。
这年头真是没法混了——这就是大多数洛阳三教九流最大的体会。
一个中年人靠在坊墙上,贼溜溜的眼睛瞄着四处走动的人群,待想下手却又一次次强忍住了。他娘的,他燕三走南闯北那么多回,不就是上次失风了一回么,竟是把自己都卖进去了。都说沛王李贤狡猾,那个荣国夫人更是老狐狸,三两句就让他主动上了套!
荣国夫人都是九十高龄的人了,居然让他赔偿她什么名节损失,结果害得他签了卖身契!
每每想到自己在荣国夫人宅第中当园丁的悲惨经历,他便忍不住打哆嗦。姜是老的辣,如果说李贤的精打细算已经让他大开眼界,那么,和荣国夫人杨氏比起来,那位小王爷的差遣压根不算什么——什么时候他堂堂燕子门第四代首徒,居然要去干跟踪盯梢的营生?而且还是跟踪贺兰敏之这个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
“师傅,你怎么一到洛阳就唉声叹气的,不是说要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本事么?”
见旁边的徒弟阿平贼头贼脑地瞅着大街上有钱人的钱袋子,燕三不禁气急败坏地使劲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别以为你现在本事大了,没发觉大街上找不到几个同行么?分明是洛阳街面上这几天正在‘清扫’呢,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我白教了你那么多年!”
阿平被那重重一下敲得头昏眼花,这才注意到,大街上钱包鼓鼓囊囊的人虽然不少,但似乎看不见什么同行,就算有,似乎也在四下里惊惧地张望着什么。看清了这一幕,他方才沮丧地叹了一口气,无比怀念起长安的美好生活来。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跟着燕三上洛阳。
眼珠子一转,他便想到自个的大主顾,长安望云楼的东主胡天野也来了洛阳,赶紧对燕三赔笑道:“师傅,既然洛阳也到了,你自个去找那位殿下,我已经大了,能照顾自己,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好了……”
不等他脚底抹油开溜,燕三就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拎着人退回了旁边一条狭窄的十字街巷,旋即嘿嘿冷笑了一声:“好小子,寻着了其他搂钱的路子就想丢下我这个师傅?你别以为那个胡公带挈你,臭小子,那胡公原本就是和沛王殿下穿一条裤子的,那位主儿说东他不敢往西,说西他不敢往东。老老实实和我走一趟,否则别怪我满世界说你姓长孙!”
长孙两个字仿佛戳中了阿平软肋,一下子垂头丧气了起来。燕三拎着他穿过几条巷子,在建春门大街后的一条十字小街停了下来,见四周无人,他这才告诫道:“陛下对长孙家大约还有那么一丁点香火情,但是,别人可是未必。这个姓氏你自个不稀罕,但还有不少人就指着出卖这种消息发财,凡事不要太招摇,尤其是那种事情,你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