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省略的半句话,武后自然心知肚明。吐蕃和新罗人同时说遭了飞贼,她除了诧异之外,更多的是觉着有些阴谋的味道。然而,要说两边串通却又不太可能。吐蕃在西北,新罗在海东,可谓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那么,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若是盗贼真的如此猖獗,那倒是姑息不得。”她淡然点了点头,旋即朝旁边侍立的王福顺吩咐道,“令左右羽林军大将军一座座殿阁地查,若有贼人,务必生擒。”
见王福顺答应一声便准备离开,武后忽然叫住了他:“就说是有人偷了我的首饰,所以无论官职高低,一律都得检查。只要是右腿受伤者,先行收押再说。”她顿了一顿,又加上了一句,“让他自己亲自带队,免得那些重臣国戚发起威风,那些卫士不敢去查。”
对于这样的吩咐,王福顺大为讶异,临走前不禁扫了钦陵和金明嘉一眼——这不过是两个外邦蛮夷,皇后居然肯为了他们如此大张旗鼓?话虽如此,他却不敢怠慢,出了星辰殿便一溜小跑前去传旨。
到了地头对两位羽林军大将军转述之后,见那位世家出身,好容易才熬到大将军的老将大吃一惊,王福顺眼珠子一转便笑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将军照办就好,等闲皇亲国戚朝廷大臣想必都不会为难,毕竟不是严格的搜查,只是清点人头而已。”
见那人连连点头,王福顺不禁有些得意,眼珠子一转便又低声提醒:“其他人也就算了,就是沛王周王那里,为了做做样子也不妨好好查查,但有些人那里将军却还是小心一些,比方说,荣国夫人……”
左右羽林军乃是天子禁军,大将军更是位分尊贵,原本不必看王福顺这样一个内侍的眼色,但这既然是好意,别人自然不可能不理。所以,两个老将竟是亲自把王福顺送了出去,旋即立刻雷厉风行地布置人手进行搜查。
一个伤了右腿的可疑人,既然有这样的特征,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钦陵和金明嘉一走,武后独自回到寝室的时候,却想到了一些往日忽略的问题。那一次因为有贼偷了李义府写给刘仁愿的密信,结果韩全抓到了贼人,旋即将信呈给了李治。虽说那件事情不了了之,但谁又知道,这是不是她那皇帝丈夫疏远李义府的起因之一?虽说韩全呈报的是那飞贼在抓捕时死了,可如今想来,那却是大为可疑。
她当初服侍太宗皇帝时倒是听说过,那时太原起兵的时候,太宗折节下交,于是豪侠之士尽投于麾下,三教九流无所不包。就是那场玄武门事变,若不是那些豪侠之士察觉得早,只怕胜者决非太宗。这些鸡鸣狗盗之辈往往世代相传,会不会是那些李唐皇族在暗中设计?
回到床榻前,见李治在那里睡得正好,毫无睡意的她索性朝外堂走去,心中渐渐有了判断。等闲皇族早就没了权力,犯不着做这种事,倒是太子李弘自幼出居东宫,受她的影响远不如受那些师傅的影响大,很可能会遭人挑唆。再说,李义府还曾经去惹过太子李弘,招致祸患也不奇怪。说起来,她确实太纵容李义府这个愚蠢的家伙!
倘若李贤知道这一次的事情能让他那彪悍的母后考虑到这么深远,一定会深深后悔。然而,他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佛,当然不知道武后心中转了什么念头。
此时此刻,他正泡在汤池中,舒舒服服地享用着小丫头不甚熟练的按摩——对于他那满身肌肉来说,那力度不过是瘙痒,可是,他没必要说破,让人家的一片好心白费不是?
人生如白驹过隙,当及时行乐,这种温柔旖旎的时候,他才不会考虑那些煞风景的勾当!
然而,他不想煞风景,却有人准备煞风景。当小丫头渐渐把手滑落到他的腰下时,外头一个侍女忽然闯了进来,却是贺兰烟的贴身侍女平娘。
“殿下,小姐,外头点燃了满山火把,还传来阵阵人声喧哗。奴婢刚刚让人出去打听,说是娘娘丢了首饰,那飞贼右腿受伤逃了,如今羽林军正在满山搜捕一个右腿受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