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情……见姚元之走了,李贤心中那股子感觉顿时更强烈了。不管是说话还是做派,这小子和他都实在相像,能够在他这个沛王面前还念叨人情的,除了李敬业那几个跟他相处多年的家伙,也就只有这个姚元之了!
好半晌,他才醒悟到旁边站着一个屈突申若,立刻忙不迭地转头望去。见这位大姊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并没有任何着恼的表示,他不觉心中一奇。不管怎么说,他刚刚都把人家的好意当作了驴肝肺,总有些说不过去。
“姚元之自称陕州姚十郎薄有声名,倒是谦虚了,说到胡闹的本事,这家伙绝不逊色于你,小小年纪便好狎妓,性豪爽好打抱不平,此番出来,多半是因为闯了什么大祸出来躲避风头的,谁知道居然还是免不了惹事生非。我爹昔日和他父亲有些交情,所以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见李贤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屈突申若不禁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姚元之虽然看似纨绔子弟,但她曾经听自己的父亲提过,说是其人天赋极高,如今年少轻狂,他日却绝对不是池中之物。她方才故意用语相激,就是知道姚元之最尚风节,只要心中记挂此事,他日李贤很容易将其收作己用,谁知反倒不如那看似推心置腹的几句话。
她虽是女人,却生来好强,自小但凡男人能做的事情,她从来都要亲自试一试。无论骑马射箭等武事,还是读书写字等文事,她都花费了无数功夫,因此等到长成,虽然艳名远播,登门求婚的人无数,她却看不上任何一个。到最后拗不过家里长辈,她甚至准备去当一个女冠,结果因缘巧合结识了道士郭行真。正是从这位口中,她听到了一句奇怪的评价。
“虽艳若桃李,但眉眼过于宽阔,非寻常闺人。将来若无天霆巨变,当无人可配。”
“除非天霆巨变,否则无人可配么?”
清风拂过,屈突申若却不管那被风吹得散乱的鬓发,只是站在那里低声喃喃自语。虽说曾经想效仿其他贵女那样去做一个女冠,只是她并不好黄老之术,更不愿意因为郭行真莫名其妙的谶语而出家,因此宁可不嫁愣是这样混着,家里长辈百般干涉反倒引出了临川长公主等夫人军团,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李贤胡思乱想了一阵,看到屈突申若也站在那里呆呆地出神,不觉心中好笑,才走上前去想要问几句,却只见面前的大姊头忽然轻笑了一声,旋即便自顾自地往外走去,临到门口方才招呼道:“你可是找了借口方才溜出来,还愣在这里浪费时间么?”
刚刚发呆的似乎也有你一份吧!嘀咕归嘀咕,但这是正事,李贤自然不会反驳,连忙追了上去。穿过中庭,他便看到了毕恭毕敬站在李敬业身旁的吴琮,及至他上前想要说话时,却忽然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屈突申若竟是悄悄地落后了他几步。
“沛王殿下!”吴琮却没空揣摩李贤在想些什么,他如今满脑子都指望此次能够借力上青云,因此慌忙行礼道,“下官已经按照李大公子的吩咐安排好了,而且已经关照过那些差役不得妄传,但请殿下放心!只是那死牢……”
李贤早就从一瞬间的恍惚中惊醒了过来,此刻听到最后一句不觉晒然一笑——他李贤其一是和县令有缘,吴琮已经是他打过交道的第四个县令;至于其二则是和监牢特别有缘,从洛阳县衙的大牢到弘农县监房,再到天牢,差不多是时不时来一个监狱一日游。
“好了,废话少说,老吴你陪我走一趟就成。”李贤朝李敬业使了个眼色,又朝背后的屈突申若点点头道,“师姐,那地方你还是……”
“不就是死牢么?吴大人,我可是到你这里参观好几回了,你说是不是?”
面对一脸无所谓的屈突申若,李贤索性也就不多劝了,横竖是劝了也白搭,更不会傻到去和吴琮求证。
而吴琮一个人在前头引路,这脑门子却都是汗。身为万年令,他没少和屈突申若打过交道,要是这位姑奶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贵女,他自是夷然不惧,可她那个娘子军阵容强大不说,偏生还在夫人圈子里吃得开。仅仅是屈突申若从他这牢里头捞出去的人,就足足有十几个,怎么会没进过牢房?可是,这事情需不需要到时候向李贤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