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最开始还笑吟吟地听着,听到用刑两个字不免脸色一变。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话唐朝可没有。当初他只听说过那些赫赫有名的酷吏,但到了这大唐他才知道,一旦真的兴起大狱来,甭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亲王皇子,审问的时候就只有两个字——用刑。这平常养尊处优的人一旦受刑,大多数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恨不得把爹娘都一起卖了。
他想着想着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而旁边的程伯虎却没有这么敏锐,闻言大感兴趣,竟是使劲磨着想去那里看一看审问的现场情况,就连薛丁山和屈突仲翔也露出了同样的好奇表情。而李敬业在那边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最后却无可奈何地一摊手道:“这乃是陛下交待下来的大事,听说刘祥道是顶真得不得了,一个闲杂人等都不肯放进去,要不,你们让六郎出面试一试?”
“免谈!”李贤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开玩笑,那种板子横飞鬼哭狼嚎的场面他可没有半点兴趣,更不用说现场观摩了。见一伙人颇有些怏怏之色,他便没好气地瞪了过去,“有时间说这些,还不如好好准备一下明天的考试。别忘了,于大人可是有言在先,谁若是通过不了……”
话音刚落,刚刚还分外起劲的四个人顿时如鸟兽散,整个演武场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望着空荡荡的场子,哭笑不得的他哪里还有练武的兴致,干脆一屁股在场边的躺椅上躺了下来,用蒲扇盖在脸上闭目养起了神。
初秋的天气虽然闷热依旧,却比不得酷暑的浓重暑意,再加上他让人做了一顶巨大的遮阳伞,底下的躺椅又是用精心打磨的一块块竹片串起来的,因此躺着非但不热,反而还有些凉爽。时间长了,原本睡意全无的他竟是耷拉下了眼睛,渐渐睡了过去。
“沛王殿下,沛王殿下!”
迷迷糊糊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串叫声,李贤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隐约分辨出是一个李宅的家仆,当下便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门外有客来拜,是刘仁愿将军,还有一位姓裴的大人!”
刘仁愿和裴……莫非是裴炎?李贤的满身睡意一下子消解得无影无踪,立刻翻身坐了起来。连声吩咐把人领进来,他心里免不了又犯起了嘀咕。这刘仁愿若是真的和裴炎一起到访,未免也太巧合了些。还有,这可是英国公李绩的家,不是他的沛王府,这俩人公然造访,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远远地看到来人,李贤更是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刘仁愿身旁那个不苟言笑的家伙,可不就是裴炎?嘿,这家伙倒是会找时间,现如今赌约差不多输定了,终于现身了出来。
“沛王殿下!”
见两个人上来行礼,他立刻摆了摆手,笑容可掬地问道:“刘将军的伤养好了?”
“不过是一点小伤罢了,若是还没有好,这上了战场怎么办?”刘仁愿笑得爽朗,旋即更是眨了眨眼睛问道,“我刚刚和裴老弟一路进来,听说殿下拿我的事情和他打了赌?要说先头是否能过关我自己也不清楚,殿下倒是有信心!”
这裴炎居然把他们之间的赌约捅出去了?李贤诧异地看了裴炎一眼,心中很是奇怪。当着刘仁愿的面,他却不好相问,当下便干脆笑了起来:“这种事情不过是说笑而已,当然,刘将军镇守熊津,原本就是功大于过,朝廷上下又不都是嫉贤妒能之辈,老刘你自然不会轻易倒了!”
这称呼从刘将军变成了老刘,显而易见带着亲切,刘仁愿一愣之后登时大喜,旋即瞧见顶上那遮阳伞,不禁又愣了片刻。而裴炎则仍然是一脸一丝不苟的样子,谦逊一番坐下之后,他刚想开口,李贤就抢在前面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