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把李弘的不满压下去了,他自然而然提出了要求,结果,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李弘的白眼。而当他搬出那如山高的旧账时,李弘终于无可奈何地答应替他遮掩外加说情。
夕阳下的武德殿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仿佛就连那瓦片也变成了红色的,更不用说站在晚霞中满脸红扑扑的侍女了。看见李弘李贤兄弟二人联袂而来,门口的两人慌忙下拜,而另有腿脚快的刚想进去通报,就被李贤摇手止住了。才踏入主殿门槛,他就听得里边传来了隐隐的说话声。
“这么说来,这武德殿上下的人,贤儿一个都没有碰过?”
不用转头,李贤就知道李弘脸上是什么表情,当下哪里敢在门口再听下去,故意咳嗽了一声,旋即立刻快步入内。见武后坐在居中的宝座上,而阿萝则跪在一边,他自然而然地心中一紧,连忙笑容可掬地上去问安,少不得暗自庆幸把李弘这个太子哥哥拉来了。
果然,看到两个儿子一起进来,武后便止住了话头,抬手吩咐阿萝起来,这才笑吟吟地打量着李弘李贤二人,随口问了问两人今天的“日程”。而李贤也不敢再隐瞒,先是目示阿萝,让她将殿中众人全都带下去,这才将今天在扇庄遇上了钦陵和金明嘉,随后又遇上刺客的情形说了。当然,这一回他不敢蒙人,否则武后一查证只怕他更加倒霉。
武后开始还面带笑容,渐渐地脸色阴了下来,待到最后,那张脸上顿时凝满了寒霜。对于深悉她秉性的李贤来说,哪里不知道她已经是心头怒极。
“这么说,你躲到铁铺中之后,那些刺客还发动了一次袭击?”
“是,幸好我退得快。”说到这事,李贤自然是心有余悸,就算是他身手不错,真的有个几把强弓对着,未必能够那么好运地囫囵脱身。见武后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他连忙补充道,“听钦陵和金明嘉的口气,似乎都认为刺客是冲他们去的,只是无法分辨是哪一边。”
对于最后一句话,武后仿佛完全没听见,愤而离座之后便来来回回在殿中踱起了步子,脚下又急又快。最终,她一个旋身停了下来,忽然冷笑一声道:“吐蕃那边确实有人不满禄东赞大权独揽,但应该不至于到大唐来寻衅。至于新罗……高句丽那个盖苏文残暴不仁,倒是可能做出这种勾当。不管怎么说,不管是谁,竟然几乎伤及了你,绝对是罪无可恕!”
这一番话犹如疾风骤雨毫无间隙,再加上武后那冷冷的目光和语调,李贤几乎本能地缩了缩脑袋,这才拉了拉李弘的袖子,示意他上去进言。
耐不住李贤的小动作,李弘只得上前道:“母后,如今吐蕃使臣和新罗使臣都在朝,此事最好还是不要大张旗鼓,只需下令长安令万年令严查即可。至于两边使团那边,不妨先加以优抚,以示我大唐恩德,然后暗中派人严加监视。至于六弟在其中的事情,让人掩去也就是了,免得物议多多,反而不美。”
一番话算得上滴水不漏,然后,武后听了却只是瞧着李贤,并不答话。李贤被她那炯炯的目光看得直发毛,面上心里俱是惴惴然。
“不传扬出去也好。”武后轻轻吐出了一句话,旋即倏地上前,一把拎住了李贤的耳朵,似笑非笑地道,“只不过,贤儿,这大概也是出自你的私心吧?要是让你父皇知道你险些遇刺,不说别的,禁足三个月还是轻的,你以后要是还想在外头乱跑就难了。我说得对不对?”
在武后面前耍心眼,还真像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李贤当下哭丧着脸连连点头,见一旁的李弘目瞪口呆,他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待遇,六岁就住进东宫的李弘自然领受不到,换句话说,他这位哥哥当了太子,那是想不和母亲疏远也不可能——而对于他而言,这是不是叫做痛并快乐着?
“下个月就要去骊山幸温汤了,你要是不再安分一点,我便向你父皇讨一道旨意,让你一个人先去泡一个月温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