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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三年,十二月,南宋一年之内,第三次迁都。这次迁得非常干脆彻底——直接迁到了广南东路的治所广州。

广州在宋时,是岭南蛮荒湿瘴之地,通常用来流配官员的。赵构居然将新都选在此处,可见被逼到了什么程度。

新都后面就是茫茫大海,很明显,这次南宋君臣已经铁了心,再也不退,也无路可退了。

迁了新都,但满朝无人欢欣鼓舞,俱是一脸愁惨。此次迁都,与逃难无异,其狼狈苦楚,更甚往昔,几乎赶上当年被金兵踢着屁股,撵过长江时的凄惨。一路之上,哗变不断,士卒逃亡;土人、毒虫袭击;暴雨山洪摧折,更是寻常;当真是无日不死人,以至到了最后,甚至发生了大量中、低层官员潜逃。

南宋的军队,尤其是刘光世的御前巡卫军,大半来自中原及河北,均为北兵。在当时,北兵普遍强于南兵,这也是刘光世军队战力强的原因。这些北兵远离家园,迁到江南这等花花世界,倒还算好。但一纸诏令,被勾抽到荆南这等远离故土的蛮荒之地,许多士兵就有怨言。等到南宋再迁广州,退入那人所共知的氲瘴之地,从此家园万里,只在梦中,士兵们如何还能再忍受得住?

大规模的哗变、叛乱、潜逃,甚至整营整军地拉走队伍,连号称“王夜叉”的王德,都拦不住。

至于官员潜逃,那更好理解,他们的家产、家眷、田地,全在江南及中原。如果能逃到一个更好的地方,譬如南渡之后,由中原迁徙至江南,倒还可以接受,可是由江南到岭南……这是妥妥的作死啊!不跑才怪,真当咱们是赵宋忠狗?

经过长达三个多月的艰难跋涉,当广州城终于遥遥在望时,军队缩水近半,官员逃亡超过七成,南宋元气大伤,再难恢复了。

如此惨淡之局,对绍兴朝君臣的打击,堪称致命。自入广州城后,官家再未临朝,终日卧病在床。而偏偏在此时,华国派来使者,正式向绍兴天子提出一揽子盟约。

所谓一揽子盟约,就是华国一次性提出所有要求,只要宋国同意,自此以后,两国秋毫无犯,华国军兵,再不踏入宋国疆土一分一毫。

这份一揽子盟约,条件非常苛刻,主要条款有三:一、宋绍兴天子去帝号,称宋王;二、宋国将荆湖南路、江南西路、福建路等诸路,割让给华国;三、宋国岁纳银二十万两、帛十万匹。

面对这份严苛的盟约,宋国朝臣激愤者有之、怒斥者有之,但更多的,是沉默。

随后,左相赵鼎、右相秦桧、知枢密院事张浚等一干重臣,前往行在面谒躺在床榻上的绍兴天子赵构。

此时的赵构,面色腊黄,双眼无神,两颊内陷,须发半白,再不复当年儒雅倜傥之俊逸——须知此时的赵构,还不到而立之年啊!

赵构的身体原本是极好的,但自海上被俘之后,身心倍受打击,身体就渐不如前。再后来,兴元帝赵栩的一杯加料的药酒,严重损害了赵构的身体,而赵构之后未等身体康复,强行出使东京,更使得这损害加剧。从那时起,赵构就落下了气虚、胸闷、胸痛、咳嗽、咳血的毛病。待到了岭南这种湿瘴之地,夙兴夜寐,忧心国事,劳神乏身,邪瘴侵体,终于引起总爆发。

赵构,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