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师万余将士,刚踏足荒漠之时,就被那如刀劈斧凿的戈壁峡谷,平坦无垠的沙砾原野,与长城以南截然不同的风物景致吸引得兴致勃勃,进军速度那叫一个快速。可惜,这种兴致没能持续多久,就领教到了变幻莫测的天地之威。
三月十九,大军行出百里,正为行军顺利而暗暗咧嘴高兴的十二师将领们,好心情没保持多久,很快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大风加冰雹,一扫而空。
毛乌素地区,春夏之季常降暴雨,又多雹灾、大风天气,当地有民谚“二、八月龙口夺食”,就是说该期容易出现大面积冰雹天灾。此时,正值春夏之交……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冰雹如弹,泥石俱下。这就是毛乌素给十二师将士的当头第一棒喝。
广阔无垠的荒野上,黑云密布,昏天暗地;雷声滚滚,仿佛在耳边炸响;苍白的闪电,照亮一张张被大雨浇得同样苍白的脸;惊马四下奔跑,士兵顶着风雨追逐,稍不留神,就摔倒泥水里。手上若执缰绳或套马杆,及时撒手还算好,若是慢上一分半分,甚至会被惊马拖伤、踩踏,救之不及……
岳飞以下诸将,顶着冰雹打得铁盔叮当响,四下奔走,声嘶力竭地呼喊指挥,声音穿透风雨,却终被雷声淹没。
好在出发之前,岳飞曾根据天子与总参谋部的建议,对部下进行了半个多月的集训,其内容就有如何应对雷雨风暴的训练。将士们在经历最初的惊慌失措后,终于在各级基层士官都队的率领下,费尽周折,将六百战车与千辆运输车围成一个防御圈,首先将大量战马与橐驼圈入其间,避免这些重要运力奔走失散;然后紧急搭建帐蓬,所有帐蓬,都紧挨着车辆内侧,增加抵御狂风的能力;最后,除了马夫、御手,必须与自己的牲畜呆在一起之外,其余将士,尽数往帐蓬、战车里钻。哪怕是人挤人、人压人都没关系,只要能躲避风吹雨打与足以将人砸得头破血流的冰雹就行。
经过漫长的两个时辰苦苦煎熬,终于守得云开见日月,风停雨歇,冰雹停止,雷声远去——这西征路上第一难,总算熬过去了。
当岳飞、王贵、徐庆等将,盔歪甲斜,鼻青脸肿地从战车、帐蓬里钻出来时,放眼望去,无不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临时营寨,仿佛被千骑乱马踹营一般,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旗帜、刀枪、弹药、甲牌、米粮、水桶,几乎无一士兵不带伤;最触目惊心的是,战车顶上的铁皮挡板,被打得坑坑洼洼,两侧厚木厢壁,隐见裂痕,恍若刚刚被夏国泼喜军的旋风砲洗礼一般……
此时天色已暗,又刚遭摧折,将士疲惫不堪,岳飞只得下令全军就地宿营,掘沟排水,结车为营。找不到干柴薪生火,只得将就着以水泡馍,待软化之后,勉强对付过了一顿。
次日,损失统计报上来了:士兵轻重伤一百五十七人,死亡五人,失踪九人。马匹走散近百匹,粮食被浸渍淹坏二十余石,水桶水罐破损以至漏水,接近总数一成。此外受伤的战马、轻微伤的士兵,更是数以千计。医护营的三百余名军医士们,当真忙得不可开交。
岳飞看着损失数目,眉头拧成川字,徐庆直骂贼老天,王贵摇头叹息不已。出师不利啊!这才走出多远,就折了十数人——在这般荒凉的原野上,失踪就等于被宣判死刑。
面对这人力无可抗拒的天地之威,岳飞亦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命匠人将破损的木桶修补好,取壕沟里的水尽数装满,用于驼马饮用。休整一日,明日继续上路。”
戈壁沙漠的特点,就是昨日狂风暴雨,今日就有可能万里无云。十二师的将士们,很快感受到这一点。当大军渐渐接近沙漠地带时,白昼阳光异常灼热,到得夜间,依然冷得令人直哆嗦。
行军到第七日之后,水土不服的患病士兵,包括战马,越来越多,已经严重拖累了大军进程。岳飞不得不抽调一个都的骑步军、一队军医士,与二百余名患病及受伤较重的伤病号,组成一个伤兵营,留下足够的给养,边治疗边上路,远远辍在大部队队尾。
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困难,但经孙占功与七八名向导一致确认,大军确确实实沿着正确的方位向西挺进,并且已经行程近半。这消息足以令岳飞与他的将军们倍受鼓舞,一扫前阵子的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