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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赵栩的身影隐入殿内,自始自终,除了足以杀人的眼神,再没有与他那位九弟有过半句交流。双方距离太远,场面又太乱太嘈杂,说句话都老费劲,国君讲究风仪,岂能粗脖吊嗓,学那山野村夫吼嚎?而且,事已到此,何须赘言?不是你死我活,就是你活我死!在这世上,赵七与赵九,再不能共存于一方蓝天下。

郦琼一振衣甲,铿锵作响,也不废话,拔刀出鞘,向前一指:“杀!”

明艳的阳光下,两支装束相近的军队,发出撕裂般地怒吼,如两股洪流,重重撞在一起,激起一股股血浪……

郦琼所指挥的一厢禁卫,泰半是他起事时的部属,都是见过血的,与流寇、伪军,甚至金兵都有过交战,在战斗力方面,丝毫不弱于张俊的御前右军。更重要的是,郦琼所率之禁军,抢先一步,占据足够空间,堪堪摆开阵势。而张俊的御前右军,匆匆赶到,根本来不及整军排阵。最要命的是,福宁殿广场根本摆不开三千余人的军阵。禁卫利用先手之势,将空间一挤压,御前右军空自有二千余人,却只得千人从殿门挤入,其余近半兵力,生生被挡在殿门外,兵力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连赵栩都能看出的优势,郦琼岂能不知,一见前军长刀大斧如切瓜砍柴般,剁下颗颗脑袋,一条条臂膀,而敌军轻薄的旁牌与木枪手刀应刀斧而碎,便知此战赢面甚大。只消一鼓作气,将来犯之敌杀得胆寒而退,便可护送官家夺门而出。待出奔垂拱殿,召集大臣,紧闭宫门,急发诏令,调集屯于萧山的天武、捧日、神卫、拱圣四厢禁卫兵马前来戡乱,必可荡平之。

郦琼胜算在握,扭头对身侧的杨沂中笑道:“正甫兄,贼势已颓,何不击鼓以振我将士声威?”

杨沂中瞥了一眼自家断臂,豪笑道:“国宝兄有邀,固不敢辞,便是单槌击鼓又有何妨!”

二将相视大笑。

禁卫的两员大将谈笑击鼓,而御前右军的前锋大将杨密,却浑身浴血,遍体被创。

身为前锋大将,值此紧要关头,杨密毫无疑问冲在最前头。面对禁卫重甲重械,以及整肃的军阵,为求突袭而弃重甲长兵的御营右军着实吃了大亏。加上仓促奔至,队形混乱,以无阵对有序,结果可想而知。

“都统制,这样打下去不行啊!儿郎们只怕支撑不住……”当杨密身边军兵一个个惨叫倒下,自己也挨了好几下,手中掉刀砍成了锯齿,手下军兵不断被逼得后退。杨密实在顶不住了,借着更换破碎铠甲的机会,返回阵中,一边让亲卫卸甲着甲,一边抹着满脸血汗,对张俊大叫道。

张俊面沉如水,却未敢向身旁建炎天子多看一眼,只是虎着脸对杨密喝道:“撑得住要撑,撑不住也要撑!告诉你麾下儿郎,我军五倍于敌,撑下去便可胜!长刀重斧,砍不了多久的……而且,我们的内应,也该行动了!”

杨密听得骇然,都统制之意再明白不过,用脑袋换手软,以鲜血榨体力,这是拼着元气大损的两败俱伤之策啊!怕就怕,军兵士气根本顶不到那个时候……且慢,还有内应?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本应最害怕的赵构,却在一阵攥拳咬牙之后,幽冷冷地来了一句:“张护军所言极是,他也该动了!”

杨密正错愕间,蓦闻两军士卒一阵大哗,局势异变。

当禁卫推来两面红杈大鼓,郦琼、杨沂中手持红绸木槌,立定于鼓架下,相互做了个礼请的手势,正待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