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召赧然道:“是情报组早前安插入青城宫洒扫的一名暗探,发现邢妃先是倒药渣——这个正常,但夜间却连汤药也一并倒掉。疑心之下,潜入赵构居所侦查……这才发现此人早已遁逃。”
“好手段,好心计啊!”狄烈拍案大笑,“赵九果真有帝王潜质,演得好一出苦肉计。”
身为情报主事,却被人在眼皮子底下阴了一把,邓召愤愤不平:“殿下,若以四百里加急,通报天波师巡江拦截,赵构绝跑不了。”
“不必了!难得赵九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光血就吐了好几升,不能不体谅人啊。”狄烈斜倚椅背,手足舒展,悠然南顾,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笑意,“赵九一番苦心,玩的这一手瞒天过海,要算计的不是我们,而是赵七!这一下,南宋可就热闹了——嗯,我们也不能闲着看戏,这是秦凤军进军成都府的大好时机……”
……
赵构瞒天过的不是海,而是江——长江。
此时的赵构,已出现在浩荡长江之上。青衣小帽,粘着满脸虬须,完全看不出那个风流倜傥的康王模样,负手立于船头——前方,建康府遥遥在望。
没错,赵构这一手金蝉脱壳,针对的并不是天枢势力,而是他的那位皇兄,赵栩!
赵构在牵羊大典上吐血晕厥,的确是真的,否则天枢医侍岂会给出“旧创复发,根元大损”的诊断?赵构精明就精明在顺水推舟,利用旧创复发之事,真真假假,玩了一出苦肉计。
他形销骨立,那是每日只吃一餐的结果;他三句一咳,半是有疾,半是强迫所至;他丝巾见血,则是狠心咬破舌头……非如此,安能瞒过赵梃,令其为自己做说客,从警戒森严的东京国使馆迁到防卫松散的青城宫?只有对自己狠的人,才是真正的狠人,赵构无疑就是这种人。
他之所以对自己下狠手,并甘冒奇险,从天枢势力眼皮子底下潜逃,只为一个目的——在那位兴元帝还以为自己卧爬在千里之遥的青城宫,苟延残喘时,却不知他宿命对头已暗渡陈仓,兵临城下,张开了索命的大网……
至于什么太上龙殡梓棺、母妻儿女……在皇位面前,统统靠边!什么孝道恩义,人伦大礼,只要重登帝位,还不是任意涂抹,想怎么改就怎么改?
一切,只为了那张金銮椅!哪怕寿元折半!哪怕千古骂名!在所不惜!
江风凛冽,急流卷涌,苇荡如涛,江岸在望。
赵构目光炽热,他看到了——江岸上,一面面飞扬将旗,一排排森森铁甲,矛戟如林,车牌如墙,更有无数大小战舰,泊于水门,随时解缆欲发……
赵构仰天大笑,张臂如抱。这就是他的暗棋,精心策划筹备了整整半年的后手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