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轰炸引发了更大的爆炸——金国仿制天诛军的炸药包,堆满了四面城头上一个个储藏室,总量不下三万斤之多。尽管效能只及天诛军标准炸药包的五分之一,但架不住量大啊!这一下被引爆,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原本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炸药,结果全作用于自身,当真是自做孽,不可活。
被五万斤黑色炸药肆虐的上京城,惨不忍睹,城上城下满是尸体,一摞一摞地叠成一堆。有的蜷卧在土中、有的从废墟里探出了半截身子、有的只露出两只脚……许多人的外表都没有伤口,却七孔流血,显然全是被冲击波震死的。
上京成了一片焦土。布置在外城守御的万余金兵与民壮,至少有三分之一被直接抹去。其余幸存者,不是被震昏死过去,就是被炮火震聋或吓傻了。幸存且还能保持神智的金兵,一个个面如土色,根本站不起来,逃跑时都是四肢着地,颤抖地爬行……
以夯土碎石填充压实的城头地面一片狼籍,经过巨碾上百次重压夯实,又被无数只脚踩踏的坚实地面,被炸得如面糊糊一般蓬松。一条冬眠中的蛇居然也被震出了地面,十分怪异地躺在残砖碎石之间。原先的弹坑被填平了,新的爆炸痕迹又重新布满了周围,有的黝黑、有的焦黄,那些被犁翻的泥土之中混杂着断裂的刀枪弓牌及残破的盔甲,甚至还夹带着没有爆炸的炸药包。
当轰炸到最猛烈时,南门门楼轰然坍塌,副元帅完颜蒲家奴与他的一队合扎卫队尽数被掩埋在废墟里。
在昏天黑地中,完颜蒲家奴的耳朵已经听不见了,整个人就象是潜入了深水之中,耳膜里只剩下“呜呜——咕咕”的杂音。视线也变得模糊,四周围混沌一片,天地间充斥着一团棕红,分不清那些是弥漫的尘土、那些是爆炸的烈焰。呼吸十分困难,空气似乎全都被烧光了、被挤走了。他努力地张开嘴,随着每一次喘气吸进体内的却尽是呛人的硝烟。那些炙热的烟雾在喉管之中、在肺叶之间灼烫着,火辣辣的,就好象要在人的胸膛里再一次爆炸一样。
完颜蒲家奴觉得自己仿佛是被困在了一只棕色的瓶子里,瓶子外面是血红色的炼狱,而炼狱的风暴正一遍又一遍地敲击着瓶壁,要把他的生命从这脆弱的藏身之所里拖拽出来,抛入莫名的深渊中去……
尽管只有短短一刻,但在完颜蒲家奴感觉中,却似捱了经年之久,震荡的大地终于平静了。
完颜蒲家奴最后是在七名幸存的合扎护卫努力刨挖下,艰难地爬出这个活地狱的。此刻这位金国副元帅,已不成人形:头盔飞了、胡子焦了、眉骨裂了、牙齿掉了、眼睛与脸肿胀得厉害、铠甲残碎、裤管只剩下了半截、靴子只剩一只……刚一迈步就觉得双腿发软,头晕恶心,浑身一个劲的发抖,猛地推开左右扶持的护卫,跪倒在废墟中,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堂堂副元帅都落得这般凄惨下场,所有目睹的守城军兵与民壮,无不丧胆逃命。轰炸停止后两刻之内,只要还有命在的士兵,无不溃逃,整个上京外城,倾刻间就变成一个只剩死尸与废墟的修罗场。
只短短一刻,炮火就摧毁了金太祖阿骨打费心耗力数年,才建造而成的上京外城;更令金国君臣苦心经营、倚为最后干城的坚固防御,变成可笑的破篱笆。
上京内城虽然没遭到直接攻击,但强烈的震荡,却令内城上守御的金军将士,好像狂风暴雨中坐在一条破船上,摇晃得几乎站不住。目睹这毁天灭地之威,无不胆裂股战,斗志全消。纵然他们的国主再卖力擂鼓,也是半点作用皆无。
上京城的命运,已经可以预见了。
在轰炸骤停的一刻,环形大寨八门洞开,八千工程辅兵,五千攻城战兵,在震天价的战鼓声中,潮水般涌出,扑向数十丈外的护城壕。
护城壕很宽,水量也很丰沛,但在曾经两度飞桥渡黄河的天诛军舟桥营士兵眼中,比一条小溪强不了多少。要在护城壕上架设廓桥,其实不难,真正难的,是架桥过程中,来自城头的疯狂打击。人员伤亡,廓桥尽毁,然后攻城方再接再厉,守城方继续打击,如此周而复始,使得城池攻守战漫长而迁延。
但是经过天诛军火炮营一番开创这个时代大规模的地毯式轰炸,若大一个上京城,在天诛军舟桥部队架设浮桥的两刻时内,竟连一支箭矢都未能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