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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余睹,故辽皇室成员,辽国大将,其妻为天祚帝文妃之妹。在降金之后,曾为金国灭宋立下汗马功劳,其在军中职位之高,几与金国另一重臣、此刻已是天诛军阶下囚的完颜昌比肩。在金国收降的故辽将领中,此人的职位是最高的,同时也是少有的能掌握实权的将领。

正因如此,金国高层对其人着实不放心,从耶律余睹投靠女真那天起,女真人就对他抱怀疑和警戒。耶律余睹初降金国,金人就拘留他的家属妻儿为人质,耶律余睹要求送还自己的家属。金国高层非但不允,反而诏令咸州路都统司好生监视,并诏令把耶律余睹所带的契丹军迁往女真腹地,以防其与宋人勾结。

当时曾发生过一桩公案。耶律余睹等契丹将领建立大功,有些人滋长傲慢自负的情绪。女真将领不服气,颇有些微词。恰好一名契丹将领,叫耶律麻,举报耶律余睹谋反,于是副元帅完颜斜也向阿骨打建言,提醒早点向契丹军下手。

阿骨打采取的措施,颇有雄主风范。他请来耶律余睹等契丹将领,从容说道:“今闻汝谋叛,诚然邪,其各无隐。若果去,必须鞍马甲胄器械之属,当悉付汝,吾不食言。若再被擒,无祈免死。欲留事我,则无怀异志,吾不汝疑。”

意思就一句“你们想走?好,我送马送兵甲,咱们战场上见,到时再抓住你们,杀无赦!若不走,留下来,我决不相疑。”

耶律余睹等契丹将领听后都震惊战栗,伏地乞饶。最后,阿骨打只抓了个典型,将一个叫图喇的跳得比较厉害的家伙,杖责七十,其余全部释放。

在阿骨打这样的女真雄主面前,耶律余睹那是心服口服,绝无二心,但阿骨打死后,金国高层对以耶律余睹为首的握有军权的契丹将领,极为猜忌——试想一下,当年曾建言干掉他们的完颜斜也,此时已是金国皇储、金军都元帅。未来的金国皇帝,对他们这些降将就是这样的态度,岂不令人心寒齿冷?

尽管此时,那曾笼罩耶律余睹头顶多年的阴影——完颜斜也,已于去岁重病身亡,但剥夺契丹将领军权,是金国既定国策之一,并不会随某个大人物消亡而消失。

说实话,耶律余睹的处境,其实与郭药师没差。区别在于,郭药师的影响力只在燕京一带,对他的处理,只须考虑燕地汉人的感受,而燕地汉人,在金国广大领域中,只占一小撮而已。故而郭药师早早就被夺权、去职、最后更是直接暴力处理掉。而耶律余睹身后,却是契丹皇族、旧官,以及广大故辽遗民。这些人,在金国可是占着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口,处理起来,可不象郭药师那般简单,金国高层不得不慎重行事。

这,也是耶律余睹能一直占据此重要位置的原因。同样的,耶律余睹心下也是明白,他们这一撮人,最终的下场,不会比郭药师好多少。

未雨绸缪,是耶律余睹无奈的选择。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此时的耶律余睹,已奉金国朝廷之命,远征西辽之耶律大石。

时完颜宗翰命耶律余睹统率燕、云、女真两万骑兵进军和勒城征伐西辽,同时调动山西、河北的民夫从云中府运送粮草,这些民夫要跋涉三千多里的沙漠地才到达和勒城,途中受尽艰辛,路上累死的不可胜数,能够活着回来的百无一二。

耶律余睹率金军到达和勒城时,西辽耶律大石早就率部逃遁。而金军因缺乏粮草,不得不停止追击,最终无功而返。这里面耐人寻味的东西,自然不少。因此,就有人怀疑耶律余睹放走耶律大石。偏在此时,耶律余睹的亲兵合董恰好丢失金牌,猜疑者就有声有色地虚构情节,称耶律余睹送金牌给耶律大石,网开一面,帮助耶律大石逃命。于是,金国把耶律余睹的妻儿拘禁起来,押赴上京。

耶律余睹也非束手待毙之辈,遂联络燕云契丹、汉人一起反叛。只可惜,消息泄露,副将耶律奴哥告密于金人,最终起事未成,反而栽在金国派来处理此事的完颜希尹手里,落得个满门屠尽的惨淡结局。

而在这个时空里,时移事易,人事几番新,但有些东西无论怎么变,始终存在。比如金人的猜忌、耶律余睹的担忧、女真人与故辽遗民的矛盾等等。

由于天枢城的崛起,天诛军的威胁,耶律余睹再没像原先的历史那样,出征西辽。可是,天诛军强势出击,西京朝不何夕,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将原来历史上征辽失败所引发的导火索,转变为女真人大势已去,耶律余睹重新选择的新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