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为将本色。”杜充哈哈大笑,伸指虚点王贵,“本府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当下招呼二人近前,摊开案上图纸,一边指点,一边解说:“这里是黄河,在北岸,开德府、安利军、卫州,均已为金人所占,大军云集,前所未有数十万之众。在河南,我军只有东京留守司五万兵马、张伯英(张俊)御营司前军八千兵马、韩良臣(韩世忠)御营司左军六千兵马,合计不足七万之军,如何能与金人相抗?”
王贵与徐庆都是武将,自然对敌我兵力、战力、士气最为清楚明了。虽然感觉金军未必有二十万之多,但根据前方打探的消息,十万八万总少不了。以宋军三股兵力,分散三处,互不统属的战法,加上宋军战斗力一向远不及金军……这仗,还真没法打。
杜充从二将默然叹气点头的举动,看出他们对自己所言深以为然,心下暗喜,续道:“本府今有一策,可令金人不战自溃,但需二位统制鼎力相助,不知……”
杜充拉长着文人特有的腔调,端等着王、徐二人凑趣地接一句“末将固不敢辞”。
“末将固不敢辞!”王贵、徐庆果然振甲肃容,恭敬致礼,说出杜充最想听到的话。
杜充捻须而笑,随即面容一整,手指朝图卷上弯曲的黄河标线一划,声音和熙,但听在王、徐二人耳中,却不啻于寒冬惊雷:“金人来势汹汹,兵威浩荡,人力固难抵挡。既如此,何不借天地之威,以黄河阻敌!”
王贵已从杜充杀气严霜的话语中,隐隐猜到什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徐庆还有点懵懂,愣愣道:“咱们眼下不正是这样做么?只要守住滑州,扼住黄河大桥,在黄河封冻以前,金军再多,也未必能奈我何。”
杜充冷笑:“黄河封冻,还有多久?至多不过明岁二月,届时数十万铁蹄踏冰而来……徐副统制,是不是请你大发神威,前去阻敌?”
大冷的天,徐庆却汗流浃背,垂首致礼,连道不敢。
王贵连忙打圆场,拉回话题:“然则留守之意,莫不是要将黄河……”
“同统制到底比副统制有见识。”杜充冷哼一声,才回归正题,将桌案上一卷《李卫公问对》拿在手上,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智将风范,“兵家孙膑曰‘计者,因其势而利导之’。李卫公(李靖)亦有云‘凡战之道,以地为主,虚实为佐,变化为辅,不可专守险以求胜地也’。依凭黄河天险,乃是被动应敌;君子善假于物,我何不以黄河主动攻敌,水淹三军!”
王贵垂首,而徐庆则瞪大双眼,吃吃道:“怎……生个水……水淹三军法?”
杜充眼神透出一股择人而噬的凶厉,语气之阴寒,堪比屋外凛冬:“决黄河以倒灌,籍狂流而覆敌!”
“啊!”以徐庆下盘之稳,听到这话,也不禁双股一软,差点失态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