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同样在十一月,完颜昌部大军终于攻破濮州,与斜卯阿里军会师,之后分兵扑向东南。斜卯阿里攻阳谷、东平,威胁梁山水师;完颜昌取博州,渡黄河,兵锋直指济南。
天枢城的分基地,梁山与济南,同时面临严重威胁,形势严峻。
中原大地陷入一片水深火热、风声鹤唳之际。太行中麓的辽州榆社,浊漳水畔,东岸的天诛军与西岸的娄室军,却如同处在暴风之眼,任山外狂澜,我自悠然,一派马放南山的悠闲之态。
从九月底到十月底,两军整整隔河对峙了一个月。这么长时间下来,当初两军初遭遇的那种剑拔弩张之态,都已经淡化得差不多了。两军士卒在两岸取水时,甚至会互相打招呼——这不奇怪,娄室军的步卒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投降的关中宋兵,与河东本地入伍的第七混成旅士兵,语言相通,甚至不乏沾亲带故者。
相互交流的结果,就是在十月中旬的某一天黄昏,一群洗衣淘米的士卒,大约有四十多人,突然集体跳河。然后凭着手中装米的木瓮,或是吹得鼓涨的羊皮外罩,成功游到对岸,反正归汉。
这次对金军而言的叛逃事件,人数虽少,后果严重,士气降了两个档都不止,而且还因此事牵连,杀掉了一批汉签军。没有领教过天诛军厉害的阿土罕,在大营中不断叫嚣着要给点颜色让姓狄的看看。
或许是安静了太久,觉得应当动一动了;或许是想试探一下天诛军的真正实力,完颜娄室批准了阿土罕的行动要求。
阿土罕的攻击行动,选在凌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金军大营寨门突然打开,三百骑狂飙而出,在木桥急剧颤抖中,飞越浊漳水,急扑天诛军大营。
从阿土罕所率骑兵数量,可以看出,此番不过突袭而已,并没有马踏连营的想法,只想给天诛军一个狠狠地教训——我损失了几十人,你也不能独好,要降士气,大家一起降。
令阿土罕深感吃惊的是,天诛军的反应着实惊人——骑军刚冲出大营,天诛军那边就响起警号声;快骑冲过木桥时,天诛军的寨墙已燃起一溜的火把;三百金骑踏上东岸土地时,天诛军寨墙上,已是人影幢幢,枪铠反光亮闪一片了。
如此快速的反应,如此迅捷的集结,把阿土罕与三百金骑震住了。几百骑挤在河东岸边,人乱马嘶,不知所措。突袭变明攻,三百对数千,这仗打起来可就悬了。
强攻没胜算,后撤丢脸面。阿土罕正进退两难之际,河西大营传来的鸣金声,让阿土罕从为难中解脱出来,杀气腾腾而来,垂头丧气而归。
完颜娄室就站在中军大营望楼之上,从头看到尾,默然无语。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实质接触的失败试探,但是,身经百战的西路军宿将娄室,却从这失败的试探中,看出了很多东西。他深切感受到,右副元帅完颜宗辅,在全军通报上,对天诛军的评价,是真实可信的。
这是一支不可轻视、更不可轻辱的真正强军!
是夜,完颜娄室在中军大帐中,召开会议。作为最早一批追随太祖作战多年的老将,娄室的确老了:两鬓斑白,胡须黑白参半,宽广的额头有深深的刻纹,眼窝深陷,身躯微佝。如果不是那双细眯的眼睛,不时闪动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锋芒,很难让人想像,这长像极为平凡的老汉,就是金西路军,声威赫赫的第一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