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张二人也察觉不妥,急忙修正:“此去东京,一路皆为金人盘踞之地,贵使此次前来,当有所体会,未指东京是也。”
宗颖脸上露出淡淡讥讽:“乘舟来去,金人莫可奈何,倒也未觉有险。当然,城主若有所不便,亦可请陈府君或张判使二人中任意一位前往可也。”
宗颖此言一出,陈、张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宗颖说得不错,要去东京与宗泽商议合盟的具体事项,只能是他们在场三人中的一个,别的人都不够格。皇室那几位份量倒够,但这一次与上回出使西北,折服晋宁军与折家军不同,不可能再派皇室前往。因为宗泽是铁杆康王党,而东京城的第二号人物,副留守郭荀,更是建炎天子布置在东京城的一把暗刃。天枢城任何一位皇室成员,一旦现身东京,只有一个下场——有去无回。
“我去吧!”陈规起身道。
“不可,太原初定,百废待兴,元则兄公务繁忙,一日睡眠不足三个时辰,尚不足以处理完毕诸事,如此情形,岂可轻离?还是小弟代劳吧。”张角振衣而起,向狄烈施礼请准。
那边狄烈还未发话,这边宗颖又是淡淡一笑:“我父虽是一介文士,却一身刚风烈骨,义之所在,勇往无惧。此次若非年老体虚,加之忧心国事,殚精竭虑抗击南侵之金虏,以致一病不起,必定会亲自前来太原与城主相晤,并谒见圣后。”这话挤兑之意十足。
狄烈一直不语,心下盘算得失,此时听到宗颖之言,骤然触动了脑海中的记忆,脱口而出:“宗相公可是背发疽毒?”
“正……正是……”宗颖吃惊不小,其父抱恙家中,东京城里虽人所共知,但多不知详情,只道是暑热小疾,背疽之事,知者不过寥寥。这千里之外的一城之主,怎会知晓?难不成其竟有耳目布置到东京之中?
这回宗颖却是猜错,宗泽背疽之事,稍懂一点两宋史,或看过《说岳》的都知道,这表明宗泽将不久于人世。
这可是个重大消息!狄烈脑子转得飞快,反复回忆,历史上,宗泽逝世之后,东京城的情况是如何演变的?具体的东西不清楚,但有一点十分明确——东京失守了!
若非东京失守,赵构这个建炎天子,也不至于被无后顾之忧的兀术追杀得上天入地下海,差点小命不保,提前百年终结南宋国运。
想到此节,狄烈坐不住了。东京城丢不丢没所谓,他可没功夫理会赵九与金人撕扯那一档子事,但东京巨量的人口与物资,还有那些随时有可能由官兵变强盗的原河北义军……这些,可都是充实天枢城实力,保障在未来与金国掰腕子的重要的资源啊!
宗颖说东京城有百万军民,从第二情报司所反馈的情况看,或许稍有夸张,但六、七十万是有的。如果能将这近十万有一定战斗经验的军兵,以及数十万百性迁入太原府,充实河东,则天枢城的实力绝对会爆涨一个台阶。
还是那句话,只要有人,就会有一切。
最紧要的是,这些耗费了宗泽整整一年心血,所聚集起来的巨量人力与物资,随时会因宗泽撒手人寰而分崩离析。一支足以撬动金国统治基石的巨大力量,就这么烟消云散,实在太令人心痛、太令人不甘了。
而现在,他有最后一个机会,在东京崩盘之前,将这个随时有可能熟透摔烂的桃子摘取入手——这一次,他必须去!也非常值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