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天撤退,想要不留痕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别的不说,单是雪地上那一串脚印就满不过人。用树枝扫雪?那痕迹不是更明显吗,除非立即下一场大雪,将扫痕全部掩盖。
张锐也并不想掩盖什么脚印痕迹,他只想掩盖埋地雷的痕迹。这二十个地雷带着也是累赘,你追来正好。
凌晨血战,猎兵都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轻重伤十一人,战死五人,大部分都是为金兵箭矢所伤。猎兵不是普通士兵,他们都是从天诛军各营队中精选出的精英,又在教导营中接受了两个月以上的特训,任何一个放到普通部队中,都是什长以上的基层士官。此番战死五人,可说是相当惨痛的损失。但是战争就是这样,不可能不死人,也不可能只死敌人,而不死自己人。
按天诛军战斗条例,死者解除身上装备,在无法保存尸体的情况下,只得放入大火中火葬。而伤者,无论轻伤重伤,一率随军后撤。实在无法行动的,用担架抬着也要走。
张锐自从军以来,屡经大战,除了当日完颜阿古的合扎骑军,还是第一次碰上如此顽强难啃的敌军。他心里暗暗发誓,王伯龙是吧,这一次让你捡了便宜,下一次,咱们再见真章!
与张锐一般切齿的,还有在雪地上艰难跋涉的梁兴。王伯龙!这个名字对他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意味着一段血淋淋的仇恨,挥之不去的恶梦。
这一次,仇敌距离如此之近,几乎触手可及,只可惜,就差那么一点,那一枪就打中了……下一次、下一次自己决不会再失手!
从铁壁关的山巅俯瞰,可以看到密林雪地间,一行时隐时现的人影,迤逦前行。而在距离他们一里之外,一支人多势众的军队,正穷追不舍。
当前方那支队伍,走到一条只容一人侧身而行的险道时,由于抬着担架的缘故,速度大大降低下来。后面的追兵,迅速缩短双方距离。
眼见越来越近之时,突然轰地一声,雪地上火光迸发,树枝积雪纷纷震落。冲在最前头的三名金兵被炸得断手断脚,鲜血喷洒了一地,血红雪白,触目惊心。
“该死,是火雷!”王伯龙惊怒交集。当日金中路军的残兵败将,说起他们凄惨的遭遇时,表情最惊恐的,就是说到井陉关那个“火树银花”之夜。王伯龙对这段描述印象很深,所以一见本军遇袭,那情形与败兵所言的地下埋藏火雷,待人踩踏便自爆一模一样,顿时猜出来。
只是猜出来却也没辙,当日撒离喝又是用炮灰兵,又是用牲畜趟雷,仍然被炸得鸡飞狗跳。此刻王伯龙手头一样没有,又不能让手下送死,这可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兄弟。
王伯龙正犯难,冷不丁又传来一声爆响,差点令他跳起来……原来是四名兵卒四下搜寻时,不慎碰到一棵老树下垂的枯枝,结果被细线绑定的枯枝触动弹起,一阵轻微的齿轮摩擦声过后,火光骤闪,气浪滚滚,四名金兵无一幸免。
王伯龙气得咬牙切齿,真恨不得立刻插翅追上数百步外的那支队伍,将他们一个个生撕活剐了。只是他嘴里发出的命令,却与心中所想完全相反:“退后,立即退后,不要碰触任何物什。”
一时之间,慑于那神鬼莫测的地雷之威,数百披坚持锐的金兵精锐裹足不前,眼睁睁看着数百步外的敌人,有条不紊、从容不迫地安然穿越险道。甚至还看到敌人在向他们指指点点,隐隐有笑声传来。
王伯龙的血压都飙升了几十个毫米汞柱,切齿大吼:“谁给本帅想法破了这个火雷阵,赏金饼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