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设也马接到警告之后,立刻紧张起来。他可是不止一次与这个凶灵打过交道,清楚地了解此人确确实实有千步杀人的能耐。于乱军之中取大将首级,放在此人身上,可不是什么评话,而是实打实的战绩:阿懒、阿替纪、完颜阿古、宗望郎君、赛里大王……这些或死或伤的金军大将,可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设也马可不想侧身于这一长串名单之中,所以一得到警告,他立即放弃巡营,加派重兵防卫,同时一力阻止部下将领的出战请求。唯恐这是对手的调虎离山之计,故意激怒本军,待大军倾巢出动之际,突出奇兵,直接“斩首”
这般提心吊胆的,总算是熬到了十二个时辰……嗯,虽然还有一刻钟才算到完,不过一直风平浪静地,估计那个凶灵一时半会也是没法,多半是放弃了。这狭隘的井陉道对金军展开进攻是个大麻烦,但对敌军而言也是一样,只要把那条之字形山道堵住,我大金军固然过不去,你也甭想出来。任你有一身大神通,也别想在重重包围之下,蹦出来杀人……如果这样都拦不住你,那咱们也不用打生打死了,直接逃跑或投降得了……
设也马看着军帐里沉闷的气氛,止住脚步,摇摇头道:“撒离喝、蒲察胡盏,你二人都是军中大将,可不能全窝在这里生闷气,得四下巡营才是……”
蒲察胡盏抬头看了设也马一眼,粗声粗气道:“郎君此时才想到巡营么,昨日却为何窝在帐子里……”突然听到撒离喝用力咳嗽的声音。蒲察胡盏猛然回过神来,顿时冷汗直淌。慌忙从垫子上站起来,跪伏在厚毯上,惶恐不已,“郎君恕罪,末将心烦意乱,一时失言……”
撒离喝也干咳一声,低声请求道:“设也马,胡盏这人你也知道,被敌军欺到头上,却动弹不得,他也是憋出了肝火,昏了头。一时语出无状,失礼之处……”
见撒离喝也放低姿态恳求,设也马原本阴沉的脸色稍稍好看一点,随意挥挥手:“下不为例——这次先抽十鞭子吧。”
撒离喝与蒲察胡盏都是心下一松,的确,十鞭子不算什么,哪怕蒲察胡盏前日刚受了三十鞭,虱子多了不痒,再抽十鞭也受得了。
撒离喝一边摆手示意蒲察胡盏快快离开,一边挤出笑脸,招呼设也马:“既然设也马有此兴致,不如你我二人一道出巡吧。”
设也马含笑点头:“正合我意。”
“只是……”撒离喝边看设也马的脸色,边考虑措词:“如今距离十二个时辰,还差一刻,是不是再等等?”
“不必,你披甲挂刀,准备完毕之后,也就差不多了。”设也马转身掀开帐帘,大步而出。在转身的一瞬,脸色阴沉如水。
中军金帐之外,亲卫将配好鞍辔的雄健骏马牵过来,然后躬下身体,让设也马踩踏而上。设也马轻松地骑在神骏的高头大马上,不时用皮鞭敲敲马靴,一派顾盼自雄的模样。
少倾,金帐帘子掀开,披挂整齐的撒离喝大笑而出:“时辰已至!我早说过,所谓凶灵,也不过是个人,而且还是南人,顶多算是南人中的悍贼。我等坐镇中军,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破开重围,杀到我们面前。”
设也马微微一笑,正待说话。突然头盔叮当响了几下,然后是几颗碎石与尘土从盔顶滚落下来。
怎么回事?设也马困惑地抬头仰望——在这一刻,他看到了一生中从没见过的奇景——太阳,坠落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