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水黄绿幽暗,水底苔藻纤长,纤细黑密的藻条随着河水不断飘动,仿佛招魂的幡条。河边堤岸的杂草极为茂密,又长又厚的草叶深深低垂,伸入河水当中。这样茂盛的草叶遮蔽之下,就算是藏匿上一群人,也是难以发现……
当然,迭速不会多疑到真的认为那里可以藏人。因为这是完全没可能、也是没意义的事——弓弩是不能沾水的,否则弦会软化,根本不能使用,没有谁会愚蠢地将弓弩兵埋伏在水里。至于手持刀枪的步兵……躲藏在水里,等着被乱箭射杀么?
纷乱的铁蹄踩踏在厚实的桥面上,桥板微颤,尘土簌簌而下。
当大军前锋行至桥中心时,异变倏生——
一支烟花旗火冲天而起,在黄昏的天空,爆开一朵绚烂的彩花。随着这一声信号,前方数里之外的林子中,突然出现一彪人马,快速向木桥冲来。
正指挥军队过河的迭速冷哼一声:果然又是老一套!这些蠢笨的南蛮人,难道真认为可以将自己的大军堵在这桥上?真当河对岸那两伍哨骑是摆样子的么?
果然,无须迭速下达出击命令,那两伍哨骑便自动猬集成一个紧密的骑兵队形,铁蹄轰隆,向来敌冲去。
一支久经阵仗、屡战屡胜的军队,士兵的勇气与胆量是那些没打过仗、或者常败之军难以想像的。在金军以往的战例中,不乏以七骑冲击两千宋军、十余骑就敢于入侵一座县城的惊人战绩。这种强烈的自信与蔑视一切对手的骄傲,常常使得金军的前哨部队,在与大批敌军遭遇时,只凭少量的人马,就敢于向敌军发动攻击。最离谱的是,这样兵力悬殊的战斗,常常是人少那一方获胜……
迭速毫不怀疑,那两伍十骑金兵,可以将那一帮只懂得偷袭、打埋伏的乌合之众冲垮……至不济,也足以拖到后续军队渡过冶水,合兵予敌痛击。
但是,就在数百名金军与新附军骇然注目之下,那十骑金兵刚刚冲近那一支人马,隐约听到一阵炒豆般的爆响。战场之上,突然冒出一大片奇怪的青烟。然后就看见十骑金兵纷纷落马,再无一人能站起……
迭速就像被雷劈过的蛤蟆一样张大嘴,眼睛几乎凸出眼眶外:长生天呐!是我的眼神出错了?还是脑子里出现幻觉?一眨眼,就一眨眼间,人就没了……那一阵奇怪的响声与大股的烟雾是怎么一回事?
“过河!加快速度过河!”迭速好不容易回过神后,看到呆在桥中央不动的队伍,不由大声咆哮。
与此同时,又是一支烟火冲天而起。而这一声信号,预示着真正的袭击开始了!
河边堤岸的茂密杂草突然簌簌而动,草叶分拨,一个个浑身湿透的火枪兵,手持油布枪套紧裹着的火枪,如此突兀地出现在金军的眼皮子底下。
就在金军错愕目光注视下,士兵们半身浸在水里,双手却有条不紊地飞快揭下枪套,平端早已上弹装药完毕的火枪,推开扣簧,显露出已注入火药的药室,然后对准桥面上一长溜的金军与新附军,齐齐扣动板机……
迭速终于明白那股青烟与炒豆般的爆响是怎么回事了……不,好像还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