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名虽然不是明军中第一个在战场上恢复攻势的人,但明军的战略反攻在他手中已经维持好几年了,而且邓名好像在重建报纸系统。现在川西既然出现了报纸,索尼觉得有必要把老习惯恢复起来。
鳌拜几乎立刻就得出了同样的结论,那就是要设法订购川西的报纸,送入朝廷进行研究。
对鳌拜和索尼这种从努尔哈赤时代混过来的人来说,入关二十年固然让他们开始有了朝廷颜面这个感觉,但远比邓名前世的满清末世要务实得多,一旦觉得形势有变,立刻就想到把努尔哈赤、皇太极的经验再加以利用。
“这个东西有用么?”苏克萨哈要比索尼和鳌拜的经验浅很多,从未遇到过明军拥有战略主动权的时候,所以他遇到邓名反击时显得更加不知所措:“报纸上写的东西还不是随便邓名说,他可能会用这个报纸诬陷我们的官员,或是自吹自擂。”
“这也就是没有必要看隆武、永历的邸报的原因,崇祯八年以后的邸报也完全不用看。”鳌拜立刻给这位经验不够丰富的同僚解释道:“但天启的邸报是要看的,邓名的报纸和天启的邸报类似——成都的贼子妄想发动进攻,他们需要用报纸向治下的百姓和盟友吹嘘自己的武功;因为他们处于攻势,所以没有必要讳败为胜,就是偶尔有小挫也往往会坦承,这是因为成都有信心。因为他们有信心,所以邸报上的东西往往比较真实,因为这份报纸还要发往武昌、江宁来威慑我们的官吏,所以更不能信口开河。”
听到这里,苏克萨哈也明白过来,如果报纸上关于武昌的东西全是胡编乱造,那武昌的官员在冷笑之余,对报纸上的其他叙述也就不会相信。防守时可以为了安定境内的人心而肆无忌惮地大吹大擂——反正也不指望敌方会相信,但邓名这份报纸既然是用来进攻的武器,想用来瓦解清廷的军心士气,攻击清廷内部软弱派的心理防线,那自然就完全不同了。
不过无论是索尼,还是鳌拜,他们都没有意识到私人报纸和官办报纸的不同。
虽然这几张报纸的内容让两人都感觉很迷惑,不过他们还是自然而然地把它们都当做比较复杂的邸报。鳌拜还在根据老习惯分析道:“邓名看到的消息也未必都是真的,不过他遇战亲力亲为,几乎总在一线随军,可能军中对他的欺瞒会少一些;他几个月、大半年才回一次成都,后方的人肯定有许多事会瞒着他。听说那个留守的刘晋戈大权独揽,衙门里连个类似御史的言官都没有,那里肯定已经是硕鼠满仓了。他的这个报纸,我们主要看他对前线的宣传,至于成都的内政方面,真实情况他本人想必也不知道,我们也不用太当真。”
关于出兵的问题,既然三位留守的辅政大臣和前线的统兵亲王、监军辅政大臣意见一致,所以很快也得到了太皇太后的首肯。这次清廷将再一次大规模动员北方部队入陕,取道汉中、广元发起对成都的讨伐。预计将动员二十万兵力以上,仅这次行动的军费,就会投入至少六百万两以上。
这次行动的额外军费都要用漕银支付,而北方数省的赋税会用在大军沿途所需。收支已经难以平衡的北方数省还需要北京的财政补贴,因此,尽管会有上千万两漕银的收入,北京也依旧要继续透支国库的储蓄。本来有五年钱粮积蓄的大清国库,估计在明年漕运开始前,就会降低到不足三年所用的水平。换言之,如果漕运突然断绝,清廷就无法继续自称有能力统治北方的庞大领土三年以上。
在这次出兵的同时,清廷决定继续怀柔西蒙古,以便将赵良栋等河西三将从驻地上安全地调出一段时间,用在川陕地区;除了军事讨伐外,和邓名有过两次接触的纳兰明珠也会赶赴到康亲王军前,他的职责就是在清军克服了明军的抵抗,兵临成都城下时,迫使邓名与清廷议和。纳兰明珠得到的授权范围很宽,依旧可以把南方的大片土地划给邓名,只要邓名公开宣布合议达成,并向全天下保证遵守合约就可以。
至于其他不愿意参与到这个合约中的明军抵抗力量,比如张煌言等人,邓名如果愿意自己动手,那清廷会保持中立,并同意邓名随后接受舟山和海外岛屿;如果邓名暂时不动手,那只要邓名在随后的冲突中保持中立就可以。
现在清廷一边筹集粮草,给沿途的地方官下达修缮道路、整理驿站的命令,一边在等待郑经的招安谈判结果。如果郑经肯退出战争,那么清廷就可以考虑在兵临四川的同时,用武力震摄江南各个督抚,让他们放弃幻想,交出权力——只是震摄而已,不到万不得已,清廷不会同意藩王部队进入东南,即使是东江系的忠诚走狗也不行。
……
十一月,叙州。
叙州报社的龚舍岳,早就接到了知府衙门的通报,说是这两天巩焴领导的四川巡抚衙门会有官员登门。说起来四川巡抚衙门也是帝国一景,它的负责人的官职是大顺的礼政府尚书,据说原因是文督师坚持拒绝授予巩焴巡抚职务,所以后者一怒之下,就在大明的四川巡抚衙门把他的大顺官职给挂出来了。
不过川西人对此反应平淡,这次邓名兼着扶清灭明军提督的衔回来时,大家基本也就是“哦”了一声。这位四川提督离经叛道的事情做得太多了,比起保国公各种“事急从权”的措施,由大顺礼政府的尚书来负责大明四川巡抚衙门,这还叫事吗?而且不少同秀才还琢磨着,这位大顺的正牌尚书屈尊做大明挂侍郎衔的差事,算起来咱大明还赚了,对吧?至少压了逆贼大顺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