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尚书过奖了。我明白了,就在扬州和鞑子堂堂一战吧。”邓名说完后就沉默了,陷入了沉思中,良久后他敲打了一下桌面:“我觉得,山东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杰书的大营扎在徐州城外,这里已经属于江南省。如果确定要进入江南作战,那就几乎不存在路线选择问题,就是沿着运河向淮安,然后通过高邮到扬州,在瓜州一带寻找机会渡江。现在明军的主力据说驻扎在江北,这个态势有些古怪,不过若对方真的打算与清军在江北作战的话,那肯定会选择在运河上的一点,清军的行军路线对方肯定也是心知肚明。
这种双方都了如指掌的行军路线有利也有弊,虽然动向不可能瞒得过敌军的耳目,但也不太可能会遭到伏击,因为熟悉地形的向导太多,而且沿途每一个位置都得到了仔细的研究。尤其是遏必隆的伤心地高邮,辅政大臣很盼望明军会选择在这里应战,然后用一场胜利来祭奠他没来得及赶到增援的先帝。
现在已经进入江南的清军就沿着运河分开,在江南省境内,这一段运河和驿道基本是重合的,这条路线不但方便军队同行、粮草运输,还有情报传输上的优势。徐州北方就是山东地界,陆续赶来的绿营部队正源源不断地进入江南,他们会先面见杰书和遏必隆,接受他们的安抚和勉励,然后加入到备战的大军中。
徐州北方的驿路通过临城驿连接滕县,继续向北在兖州分叉,一支通向济南,靠着这条驿路康亲王可以了解山东的情况,不过于七和其他山东大侠都处于苟延残喘的状态,山东那边很多天都没有来过急报了;而另外一支驿路则和运河平行,经东平、铜城、高唐以最短距离连接北京,这条驿路保证了北京和徐州的联系,而且通过它,杰书可以随时掌握运河上的运输、调动情况。
对于明军为何云集江北,遏必隆的看法就是明军野心膨胀,打算和郑成功一样寻找机会和清军决战。如果击败了清军主力,江南就可能又一次出现大范围倒戈的现象——邓名担心这样的处理会给自己造成严重的隐患,但对清廷来说,关注的可不是明军的隐患,而是失去江南的严重后果。一旦江南反正,那对清廷来说就是拦喉一刀,失去了东南的赋税就没法养活西北的兵。如果出现雪崩现象,导致浙江、福建、湖广都脱离控制而且不能夺回来的话,那清廷就是一夜回到二十年前。
在遏必隆和李国英的反复解释下,杰书也意识到明军的险恶用心,这是一场清军根本败不起的战争。甚至不需要大败,只要一场能让邓名加以利用宣传的小挫,就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用李国英的说法就是:这是一场对邓名来说赚多赔少的赌博,他赌输了顶多是死点人,而清廷赌输了就可能会失去半壁江山——如果长江以南重新归顺明军,就是李国英都会对清廷是否能统一天下产生怀疑。
既然绝对输不起,连小败仗都不能打,康亲王的军事行动就必须要格外地小心,兵力永远不嫌多,而且只要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打赢,就根本不要去动一动打仗的念头。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信心膨胀的明军没有利用他们水师的优势在长江上打游击,看起来会和清军在扬州府境内打一场野战,使得他们的水师优势得不到充分的发挥。
今天上午,前去瓜州的北京使者返回了徐州,他们已经见到了邓名并从对方那里得到了回复。
这支使者团是打着鲜明的旗号沿着驿道去扬州的,所以一路平安无事,一踏入淮安府,就得到了两江和漕运总督衙门的重兵贴身保护,把他们一路护送到扬州,然后又被扬州的绿营护送到了明军营地前。
对于邓名的回复,杰书和遏必隆都很关心。顺治已经死了快三年了,最初的愤怒和羞辱感已经消散了大半,就算遏必隆还盼望着有机会祭奠先帝,也能意识到这种愿望不足以和朝廷的安危相比。
多铎进攻南京的时候,带着的几乎是清一色的八旗部队,而这次康亲王的十万大军中,几乎是清一色的汉人,满八旗只有可怜巴巴的三千人作为督战队。满人的男丁只剩下四万出头,而皇太极时代的精兵强将,就算没有死在这二十年里,也都在北京家里抱孙子讲故事了。
“邓名怎么说,朝廷的条件有没有让他显得心动?”见到使者后,康亲王立刻问道。
“邓名非常心动,他显得对谈判相当急迫。”使者答道,邓名在看完北京的条款后立刻表示,他会尽快让使者带着他的反建议回北京复命。
听说邓名的这个表现后,杰书和遏必隆对视了一眼,对方急于求和的表现让他们顿时生出了停止议和的念头来,因为这种表现很可能说明邓名遇到了什么难以克服的内部问题,或许清廷咬紧牙关再坚持一小段时间,邓名集团就又会像当年的孙可望一样分崩离析。
不过使者了解到邓名遭到了他同盟的一致反对,除了川军以外,就没有哪路兵马支持议和,至少不会公开附和邓名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