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巩老先生现在的看法是什么?”
“孙可望的办法其实很好。”原来巩焴认为孙可望这条路才是正确的坦途:“云贵后顾无忧,地形险要,进可攻、退可守,一步一个脚印地打出去,才是正途。当初皇上要是先来这里就好了。”
至于邓名的川西,巩焴认为也不错,和滇黔有相似之处:“皇上才入西安,就设防御、守道之职,专门管理追赃、授田、治水、三年免征,与在河南时做的一样;国公在成都这里也是治水、授田、轻税,取湖广之财辅助难民。可惜皇上没有国公这么多钱,更没有三年的时间。可见这个办法是要看地方的,能用在川滇黔,不能用在陕西、河南,不是距敌太近,就是有人掘河。国公能意识到培养根本的重要,就很了不起了。将来川西经营好了,对国公来说,就会是汉太祖的关中,汉光武的河内。”
巩焴的话让邓名感到一丝不安。因为他突然想起吴三桂也是据滇黔争天下,最后同样是因为经济不堪持久而垮台。可见若是没有郑成功、张煌言在东南牵制清军,仅靠西南还是很危险的。
这个教训邓名当然无法对巩焴说明,不过他心里也暗暗打定了主意:“事不宜迟,我需要赶快和延平郡王联络。他已经拿下台湾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要去打吕宋?如果要打吕宋就应该赶快,看看我是不是也能帮上什么忙;要是暂时不打,就要设法重返福建,或是帮助张煌言在浙江大陆上取得一个根基——虽然现在湖广、东南的形势以及长江的航运情况,和吴三桂起兵时不完全相同,但给清廷多加一个牵制总是有备无患的事。还有山东,实在不行我们就掏腰包弥补上亏空,赶紧出兵,别让清廷把于七镇压了下去。”
巩焴接着又奉劝邓名千万要戒骄戒躁:“皇上就是操之太急。陕西、湖广明明才开始经营,连第一年的收获都还没得到,就一口气走到了北京城下——固然有军饷的原因,负担越来越重,但也是因为太顺利了,皇上觉得路太好走,所以就没有慎重地考虑什么时候该停下脚步。国公四年来也是一帆风顺,而老夫现在觉得,想要争夺天下,最关键的是要耐得住寂寞。吴三桂比皇上耐得住性子,所以山海关一仗他赢了,皇上输了。吴三桂是一个现成的例子,烫手的东西,再诱人也要忍住。”
今天巩焴算是把这么多年的反思统统倒出来了,接着就开始讨官:“国公不是要找个四川巡抚吗?干脆就给老夫吧。老夫不想回书院教书了,看见蒙小子那张面孔就有气。”
邓名笑道:“那个巡抚有什么意思?就一个打扫的工人,还不如书院的教授。”
“可是老夫在夔东那边说得上话,刘晋戈、袁象这两个小子老夫也压得住他们。”巩焴知道,那个巡抚衙门充其量就是一个调解部门,实权都握在知府衙门的手里:“将来国公势必还要和夔东众将打交道,搞不好又会闹出什么纠纷来,有老夫坐镇这个巡抚衙门,他们就不会疑神疑鬼,以为国公有猜忌之心;要是谁不识好歹,老夫也能把他们骂回去。”
邓名知道巩焴是想为自己稳固后方,团结周围的盟友,不过这实在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位置,而且也几乎没有任何权力:“这恐怕是屈才了。”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那当然是屈才了;放在十年前更是屈才了。老夫文武全才,若不能出将入相,老夫也懒得伺候。可现在不同了,老夫已经七十了,虽然身体不错,但也没法跟着远征了;整日操劳政务,精力也不够用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巡抚正好适合我。”
“既然巩老先生坚持。”邓名觉得对方说得也是,就打算答应下来:“那我就……”
“且慢!”巩焴猛地推出手掌,拦住了邓名下边的话:“你打算委任老夫为四川巡抚吗?你以什么身份把这个职务委任给老夫?”
“这……”邓名几年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反正文安之事后都会认可:“自然是文督师的名义。文督师奉旨督师四川、湖广、河南的军务钱粮,任命一个巡抚自然是份内的事。”
“老夫为何要用一个名义呢?直接让文督师给我这个职务不就得了。”巩焴提醒邓名他本来就打算去奉节一趟,那么他就趁着这个机会,直接向文安之要这个官好了:“事急从权,如果只是举手之劳,那根本没有从权的必要。”
邓名主要是觉得巩焴再跑一趟奉节未免太辛苦。像邓名这种年轻人,哪怕再累,睡一觉就又是精神百倍。可文安之、巩焴这样年龄的老人,颠簸一场下来,就要很久才能从疲劳中恢复。
“文督师是天启年的进士,比老夫还要长上几岁,我们大概有三十年没见过了,肯定是要叙叙旧的。总不能让文督师来成都看老夫吧?”巩焴却是不以为然:“我已经到川西这么久了,文督师想必也早就知道,说不定已经在生气老夫还不去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