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去七亭的啊?”在车队出发前,宪兵进行最后一次确认:“绵竹那里的亭可比都府这里大得多,离得远着呐,中间也没有路,千万别弄错了。看好了自己的退伍信,确实都是去七亭的,对吧?”
宪兵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见众人逐个点头后,用力一挥手,命令车队出发:“走吧!”
“再见了,弟兄!”安逸臣冲着匡太平拼命地挥手。
“后会有期!”匡太平也大喊着道别,目送战友的身影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离开成都后,安逸臣坐在颠簸的驴车上,一直回头望着成都。另一个同伴也抱着手臂和安逸臣一起回头望。良久,同伴轻声问安逸臣:“你那弟兄是三百五十亩?”
“嗯。”安逸臣点点头。
为数不多的人挺身前往江油,匡太平是其中之一,他们都得到了“三百五十亩”这样一个绰号。
匡太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离开军队后,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下子被切断了社会联系,一起退伍的战友们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各奔东西,今天,最后一个熟识也是关系最好的朋友安逸臣也分手了。
前去绵竹的退伍士兵们还在互相招呼着,匡太平缓过神来,弯下腰,又拾起他那鼓囊囊的大包袱扛上了肩,拔足向宪兵早先指给他的地方走去。这时匡太平突然有一丝后悔,怀疑自己选择去江油附近定居是不是一个错误,如果和大部分退伍的同伴一样选择绵竹的话,那刚才他就可以和战友一起乘车离开了。
缓步走到兵站的尽头,又是一个黑衣宪兵迎接上来,上下打量了匡太平一遍:“去江油那边的吗?”
“是的。”匡太平点点头,把包袱又一次从肩膀上卸了下来。
“姓名,军衔。”宪兵一边伸出手要退伍证明,一边询问道。
“匡太平,中士,长官。”匡太平大声答道,既然退伍了,那对面的宪兵军衔再低也比自己高了吧?
“不敢当,要是你没退役,我该喊你官长的。”宪兵答道。他把身份证明仔细地核对了一遍,在把它还给匡太平的时候还立正敬礼,向这个退伍的常备军士官奉上他的私人尊敬:“官长。”
江油属于龙安府,距离它不远的梓潼就已经属于保宁府的地界。江油与川北重镇保宁、广元类似等边三角形的三个角,它到这两地的距离比到成都还要近得多。现在龙安府已经完全废弃了,全府都见不到人类活动的迹象,恢复对此地的控制不仅可以为成都府预警,还可以成为将来明军的进攻桥头堡,方便川西明军出剑阁,攻击广元、保宁,彻底切断嘉陵江航运——早在第一次重庆会战时,邓名就曾经这么吓唬李国英。但那时双方都知道明军如果真进行这样的行动,将会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进攻;不过等明军在江油有了居民后,对嘉陵江的威胁就不再是空话而是实实在在的了,而且明军进攻的时间也能大大延长,即使失败也不用担心退路。
因为江油如此重要而环境又是这样的恶劣,所以志愿去江油的退伍兵为数不多,在一万多个退伍士兵中有近七千人接受了补偿协议,但只有三百人选择了江油,差不多是这批退伍兵中最胆大、技艺过人的一类。对于这些志愿去江油的人,帝国政府还进行了再三的审核,最后拒绝了其中一百余人的申请,婉言劝说他们选择更靠近成都的地区定居。
而匡太平就属于通过考核的一百九十余个人之一,他们将成为帝国向龙安、保宁地区的第一批移民——最开始都府还有人主张先在江油驻军,然后再视情况安置移民,但邓名不同意这个步骤。即使是一支小部队,孤悬在龙安、保宁地区,也会给成都增加沉重的后勤负担;而且这支部队的目的还非常不明确,明军现在并没有出剑阁北伐的意愿,在这个方向上受到的威胁也不大,常备军放在这里除了起到一个岗哨的作用就再无用处,说不定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向屯垦部队蜕化。而且邓名坚持认为,单单驻扎军队并不能称为国土,至少不是正常的国土,只有国民在上面生活、居住,才能称为领地,让政权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