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不重视言论?”对于部下的疑惑,邓名感到有些惊讶,也许是这些年来他致力于提高军人的地位,努力让民众体会到战争的胜负和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
不过川军这次两路出击,导致川西出现了一股厌战情绪。缅甸之战受益者少,收入的大部分还被邓名用在特殊的项目上;而讨伐浙江的收益完全被规模空前的移民行动消耗,为了保证移民的食宿,把川西在崇明获得的那一份海贸收益、剿邓总理的分成都填进去了,就连卖船的收入也统统用来给移民交了食宿费。
再加上军费、给士兵的奖金、各种优惠待遇,这场前后耗时近一年的进攻作战,不但没有捞到钱反倒赔进去十几亿元,川西官府暂时是没兴趣再来一场类似的移民战争了;而之前支持战争的老板们,在这场战争好不容易结束后,也希望休养生息一段时间,起码让他们扩大生产,把这一年的投资拿回来再说。
因此厌战言论出现是很正常的,但邓名不希望川西就此认为战争是有害无益的。
“舆论是战备的一部分,想要舆论如我所愿有好几种办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除掉一切说话不符合我们心意的人。我可以让三堵墙和游骑兵出动,砸了陈祭酒的书院,禁止所有人读书和说话,把所有的教授和学生都赶去种地。不过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再暴虐的帝王,只要是汉人,就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摧毁汉人的文化和知识的传承——我不是帝王,就算是也不敢这样做。”邓名对卫士们解释道:“如果大家因为恐惧而不敢说出不同的看法,一天到晚嚷嚷‘川西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来就是好’,这有说服力吗?我希望说我们川西好的同秀才们,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
第047章 证据
得知邓名即将返回成都城区后,顿时在城内引起了一片轰动。
或许是因为邓名最近一直没在成都,所以刘曜、刘晋戈、熊兰、秦修采等川西官府的高官都急着向他汇报自己的成绩;同秀才见到这位川西实际统治者的机会并不是很多;而那些权如同秀才是刚抵达四川的移民,还没有完整的帝国公民权,更是急切地想一睹这位年轻诸侯的风采。在清廷控制区的时候,邓名的大名如雷贯耳,现在总算是能亲眼瞧瞧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
而书院鏖战的两派,也默契地暂停了争吵,认真准备要给邓名展示的功课。无论是蒙正发、朱之瑜,还是惠世扬、巩焴,这都是他们与邓名的首次会面。双方都很清楚,利用这次机会给邓名留下良好的印象,怎么讲其重要性也是不为过的,或许就能决定此番争论的胜败,决定自己在书院里的地位。
“巩焴这些日子大放厥词,把太祖皇帝的圣子神孙都骂了一个遍。”蒙正发认为自己胜券在握。
成都书院的权力之大胜过了蒙正发抵达成都前的想象——在奉节的时候,蒙正发和朱之瑜曾猜测这个书院类似传统的贡院,是授予学生做官资格的认证机构,邓名想通过这个结构培训出对他绝对忠诚并且和他有师生之谊的候选官吏来。对蒙正发的这个猜测,文安之也没有断然否认,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私下给邓名的建议。文安之并不打算重提那次私人谈话的内容,他以为邓名领会了他的意思。这次蒙正发、朱之瑜拜见文安之的时候,老督师虽然没有明说,但还是暗示了一下邓名的少唐王身份。
蒙正发和朱之瑜早就听说手握兵权的邓名行事一向毫无顾忌,但在抵达成都前也绝对想不到居然这么过分:川西行政长官都是邓名擅自任免的,和朝廷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现在的晋王不用说对天子最为恭敬,而延平郡王至少也会走个形式,在任命文武官吏的时候上一道奏章向朝廷推荐一番。但是邓名连这种过场都懒得走,大笔一挥就直接授予职务或功名,同秀才的功名一给就是几万人,后来更是十几万人、几十万人。
除此以外,邓名还公然否认天子的律法的适用性,多次在将领、部下、军队前自比汉太祖。相比文安之,朱之瑜和蒙正发对永历的忠诚程度要差很多。尤其是蒙正发,如果邓名没有类似表现他反倒会有些不安,担心对方会清算自己投降的往事;而朱之瑜在经历了一次次对皇上、朝廷的失望后,也不反感有一位英明神武的少年宗室来争夺领导权。朱之瑜和郑成功、张煌言的关系都极好,这两位诸侯对大明忠心耿耿,但对永历天子远远称不上死心塌地。至于蒙正发、王夫之这些好友对大明的忠诚都没有多少,更不用说对永历了。
邓名的书院虽然还没有授予贡生、监生功名,不过蒙正发和朱之瑜估计这只是时间问题。这个书院目前主要是教育孩子——这点蒙正发和朱之瑜都认为很正确,乱臣贼子本来就是要从小培养,这些孩子吃着邓名发给的免费午餐,有时还能剩下一些给弟妹带点儿回去;坐在邓名出钱建造的课堂里,学习着邓名指定的课本,他们不会对永历天子有丝毫感情的;等这些孩子拿到邓名给予的正式功名后,蒙正发估计这些官吏能拿着刀去“说服”永历禅让。
更进一步,邓名的书院还培训教授,尝试让这些教授去普及全民教育,甚至还教授女学生。这点蒙正发和朱之瑜没有事先料到,不过他们心中暗想邓名所谋甚大,那他的此举就一定含有深意。
但无论如何,邓名是大明宗室,而且德高望重、消息灵通的文安之还暗示他就是唐王之后,那么邓名就要维护明太祖以降的历朝大明天子的名誉——虽然没有邓名的直系祖先但也不能任由巩焴泼黑水。否认燕王系的政绩,对唐王系抢班夺权是有好处的,但也要恰到好处。像巩焴做到这个地步,那不只是燕王系受害,整个大明皇室的合法性都开始受到质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