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蒙正发也是一个够朋友的人,在他的书里从来都竭力把亲友的责任摘干净;比如这次朱之瑜来自己家,蒙正发就是再不情愿也要护得朋友周全,因此蒙正发也就硬着头皮认下来,对陈佐才微微一笑,表示朱之瑜说得一点没错。
“保国公太不尊重读书人了。”陈佐才对邓名的成见依旧,顿时心里就有了主意:“崇阳先生如此丰功伟绩,他竟然提也不提!哼,还不是因为他见不惯我们读书人出将入相?不行,我明天就把此战编入教材,为崇阳先生正名,也让大家好好看看保国公到底是如何抹黑士人的。”
出于对蒙正发的尊敬,陈佐才就向他询问起对四川书院的看法来。
“要想正本清源,就需要让百姓知晓闯贼到底是如何误国的。”蒙正发的看法很简单,那就是要好好利用书院这个宣传阵地,让大家知道士人如何舍死忘生地为朝廷奋战,而闯贼又是如何一次又一次从中添乱,致使士人的努力都化为泡影的:“如果没有闯贼,那么多忠臣义士的心血又何至于白费?前车之鉴、后车之师,我们要让保国公和百姓都看得分明,这天下就是闯贼败坏的。大家都看清闯贼的祸害后,就会惊醒过来,不再受闯贼迷惑、不再与闯贼共事,这样国事也就有救了。”
虽然陈佐才暗暗欣赏邓名的气量,但一想起对方对士人的轻视就气不打一处来,用有力的事实来反击当然再好不过。陈佐才当即就请蒙正发来主持编写这段历史课本。而对蒙正发来说,这也是轻而易举的工作,他的《三湘从事录》早就写得,只要把它变成白话文就能胜任需要。
向保国公和全体川西父老揭露闯贼的罪恶,让大家厌之、弃之、伐之……蒙正发发现成都果然是大有可为之地。他急忙修书一封去湖广给老友王夫之,信中盛情邀请王夫之同赴成都,共襄讨闯大业。
新年将近,但是袁宗第的心情非常不好,因为他听说成都的士人正准备大肆诬蔑闯营。
闯营势力渗透川西之深,是朱之瑜、蒙正发完全没有概念的,就是陈佐才也大大低估了闯营的消息灵通程度。几乎在第一时间刘晋戈就了解到了陈佐才的意图,得知四川书院正试图编写不利于闯营的历史课本,刘晋戈立刻把这个消息传给叙州,袁象发急件通知袁宗第甚至还有下游的刘体纯、李来亨,把这些新动态报告给闯营亲朋,他和刘晋戈都担心这会给闯营造成很坏的影响。
在这个问题上,已经返回成都的周开荒不用说也是刘晋戈、袁象一派,邓名的贴身卫队乃是李来亨的三堵墙将士,现在很多人都是常备军军校的高级教官,他们纷纷要求刘晋戈动用知府全力,把这种对闯营的猖狂进攻粉碎在萌芽里,还保证他们会利用一切关系帮助刘晋戈在邓名那边取得谅解。
幸好刘晋戈已经做了好几年知府,对邓名的脾气秉性也有了相当的了解,没有莽撞地去找蒙正发的麻烦,反而压制了三堵墙闹事的欲望。刘晋戈告诉大家此时一定不能滥用行政权力,更不能动用军队,否则邓名就算原本想中立,也会被逼得站到蒙正发那边去了。
不过既然刘晋戈、周开荒不准备动用行政权力和军队,他们就会在未来的这场舆论斗争中处于绝对下风。论武力,十个蒙正发绑在一起也比不过刘晋戈,但若论笔杆子,即使朱之瑜不帮忙,全成都的闯营都加起来也别想拼过蒙正发。
虽然知道此事暂时影响不到邓名对闯营的观感,但是袁宗第想起来就感到不痛快,正在他闷闷喝酒的时候,突然又有使者前来,称刘体纯、李来亨、党守素、马腾云又来拜访他了。
“难道是又要打重庆?”袁宗第心里咯噔一下子,这四位同时来找自己的话,袁宗第想不出还能其他什么重要的事,就是上次打重庆的时候最开始都没有这个规模:刘体纯和党守素来了,而李来亨和马腾云负责看家。
不过袁宗第可不觉得现在能打重庆,物资不住,而且军队也需要休整,不养上半年的伤无法恢复元气。而万县都一时恢复不了元气,刘体纯、李来亨他们只会更慢,再说他们还肩负有抗衡张长庚的责任。
袁宗第满腹狐疑地站在衙门大门口等夔东闯营同盟进城,很快他就看到一行人策马入城,向着他这边直奔而来。
为首的还不止李来亨他们四个,还有两个陌生人同样处在位首,勒住战马的时候,袁宗第看到刘体纯还很殷勤地跑过去给那个年老的陌生人牵马缰,另外一个陌生人看上去稍微年轻一些,但也得有六十多了,在关于谁走前头这个问题上,李来亨、党守素他们还和那个人谦让了一番。
等在大门里的袁宗第看得疑云大起,再仔细端详了两眼,袁宗第发觉这两个陌生人看上去都有些眼熟,随着他们向自己走过来,袁宗第心中的这种熟悉感也越来越强烈,但始终无法取得最后的突破,让他忆起对方的名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