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东军相对川西穷得利害,见有这么一大笔横财就恨不得立刻吞进肚子里去。可是穆谭等三人知道,邓名出兵江南一向很重视在百姓中的形象。蒋国柱肯定会把全部罪名都推给明军,以便维护自己的形象,为了向清廷申请免税多半还会竭力夸大战区的惨状。就算去的明军不打着邓名的旗号,但终归还是明军。川西明军掌握着长江航运的大部分利润,任堂他们都觉得此次获益并非很大,但是付出的代价可不小:提供水师就是一大笔开支,不过和明军的名声受损一比似乎都是小事了。
川西三位将领虽然是邓名的左膀右臂,但他们从来没有获得过决定战略方向的授权,邓名对他们三个人来说基本相当于恩主的地位,主公不在,哪个将领敢擅自决定政策?就算邓名再宽厚,再用人不疑,这种大忌他们还是不想犯的;再说,若是有明显好处或许还能考虑一下,比如主人不在,管家或许可以替他收下别人送来的一份厚礼——不是完全没有危险,但不会给主人惹事,也不会让主人觉得管家不忠——而这次的江南之行利弊难辨,任堂等人都不想为了这么点利益而替邓名擅做主张。
任你千般计,我就是老主意。无论委员会怎么吹胡子瞪眼,一句“提督不在”就都搪塞过去了,想借川西水师一用那是门也没有。
无奈之下,刘体纯他们只好去找文安之仲裁。
因为岁数大了,文安之平时很少参与委员会的议事,听说夔东和川西的意见不合,文安之也不敢怠慢,立刻让刘体纯他们把事情的缘由细细道来。文安之知道自己的责任不轻,在听陈述之前就暗下决心,不管自己和邓名的关系一向多么好,也一定要做到不偏不倚,以维护委员会的团结,进而维护整个抗清联盟的团结。文安之深知邓名建立整个委员会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团结,而不是为了占便宜。
认认真真地把前因后果听完后,文安之捻须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本官简单重复一下,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几位将军纠正。”
“是,督师请讲。”刘体纯、郝摇旗、王光兴他们轰然应是。
“邓名和鞑子的湖广总督达成协议,他在武昌卖货,作为交换,以后官兵进攻湖北他也不帮忙,对吧?”
“是。”刘体纯铿锵有力地应道。
“你们认为这是不对的,所以你们想和鞑子的湖广总督、江西、江南巡抚达成协议,去江西和江南攻打一番,攻打那些江西、江南巡抚看不顺眼的人,所得平分。湖广总督放你们过境,而且他也要拿到他的那一份。对吧?”
“嗯,基本是这样的。”刘体纯的声音低了八度。
“而鞑子委任的江西、江南巡抚,他们看不顺眼的人,居然是最支持虏廷的铁杆走狗!现在川西的人不同意这个协议,虽然任堂他们三个小子百般搪塞,但从他们透露出来的意思看:攻灭这些死心塌地的虏廷走狗可能会对朝廷的威信不利!!”
屋里一片寂静,没有人能指出文安之总结中的不对之处。
“唉。”文安之摇摇头,他早就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不轻,也知道邓名标新立异,不过这事还是刷新了文安之对邓名、还有在他影响下的夔东众将的认识。文安之并没有意识到,他其实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老夫一直以为,官兵和鞑虏,就是泾渭分明。今天你们让老夫来评判这件事谁对谁错……”文安之又是一通摇头,这是他执掌委员会以来第一次被要求仲裁,结果就是这样一个难题,他环顾众将,都是比他年轻几十岁的人:“反正这个天下是靠你们这些后生小子撑着的,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吧,老夫真不知道谁对谁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