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来自北面的喧哗声打断了张勇的沉思,他侧耳听了片刻,心中大骂一声:“不好!”
骂完之后张勇急忙回身登上背后的丘陵,映入他眼中的就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己方溃兵。张勇和袁宗弟一样把无甲兵保护在两道防线之间,现在张勇的无甲兵也已经全面崩溃,仓皇向着张勇的将旗方向涌来,以寻求统帅的保护。
沿江防守的另一半亲兵营且战且退,似乎遭到了很大的压力,比他们更糟糕的是张勇部署在北面掩护自己的部队。统兵的一个清军将领光着脑壳,连滚带爬地跑到张勇面前,哀嚎道:“提督!大帅!崩了,崩了啊!”
“混账!”张勇知道这个将领手下也有几百亲兵,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一会儿都顶不住,袁宗弟还没崩溃,他就孤身一人地逃到了自己面前:“你连群新兵都打不过吗?”
“末将的兵也多是新兵啊。”那个将领刀鞘是空的,刚才为了逃命连武器都扔了,他极力为自己辩解:“贼人好多!好厉害!真的好厉害啊!”
“胡扯!”张勇根本不想听对方的胡言乱语,自己虽然顶住了袁宗弟的近卫,可这些无能之辈竟然麻痹大意,被一群乌合之众打垮了。
不等张勇戳穿对方的夸大之语,只见侧翼红旗闪动,大批明军从丘陵周围冒出来,他们身上的盔甲如同繁星一般的闪亮。张勇目瞪口呆地看了片刻,更多的明军士兵追着中路溃败清军的脚步出现在了张勇的将旗前,让空地和林间到处都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成百上千的甲兵。”张勇喃喃地说道,他看到的正是中央突破,然后向南旋转的万县主力营。
“不要怕,不要紧!”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张勇立刻开始安抚有些骚动的部下:“王总兵的一万大军已经到了,马上就到!”
张勇先是向东面看了一眼,那里的亲兵正努力抵抗着明军的进攻,对面的甲兵是清军的两倍。虽然清军大部分是经验不足的新兵,但因为有亲兵营几十个老兵作为骨干,不但没有吃亏反倒能有秩序地撤退。面对清军的严整队形,沿着江岸进攻的明军也有些心虚,随着清军步步后退,明军大声吆喝着,清兵退一步明军就跟进一步。
张勇知道绝对不能让正在交战的亲兵营马上脱离战斗,现在靠着骨干老兵,四百亲兵还能克服恐惧服从命令,一旦在重压下仓皇后退,马上士气就会跌落到谷底,而且对面的明军也会声势大振,蜂拥而上痛打落水狗。
西面的袁宗第已经转入防守了,张勇就让逃过来的散兵去监视袁宗第,把精锐的一半亲兵拉过来防守将旗。张勇决心下得很快,趁着明军开始整顿阵型的时候,张勇的战术调整也飞快地进行着。虽然人数居于绝对劣势,但是张勇自问久经阵仗,应该能够坚持到王明德和袁佳文弼来增援自己。
在陕西提督的大旗对面,左佑挺直腰杆,紧紧地盯着那面绿旗,身后的部下正在排列成队,利用这个间隙左佑掏出腰间的水壶,稍稍地饮了一口水。
盔甲下的衣服已经被彻底浸透了,汗珠从头盔下不停地涌出,在脸颊上形成细流,汇聚到下巴尖上噼里啪啦地滴落。随着一口水入腹,大汗更好像一下子从全身的毛孔上同时喷出,厚实的盔甲下面,左佑感觉自己快要像炸药一样地爆炸了。
在万县对谭诣一战中,左佑就是邓名的贴身卫士之一,吴三、武三他们都和左佑是过命的交情。上次见面的时候,这几个家伙都改了名字,听说还是邓提督给起的呢。围攻重庆的时候,邓名还特意到袁宗第的营中,和左佑等几个并肩作战过的人把酒言欢,回忆万县的大捷——那是左佑最值得回忆的一仗。不过吴三他们可不止了,他们的战争经历要比左佑精彩得多。
虽然有一些羡慕,但左佑也没有丝毫的怨言,袁宗第是他的恩主,大昌的同伴还需要他。这三年来袁宗 第把左佑一直提拔到千总的位置上,带着主力营的一百多战兵,还帮他娶了亲。左佑对邓名是尊敬,但对袁宗第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这是善待他、栽培他、需要他用性命去回报的恩主。
“全体——向右看齐。”左佑见部下基本到齐,就发出了口令。这些口令也都是邓名传授给万县军的,吴越望还亲自跑到左佑的队里,帮着他熟悉口令、训练士兵,而效果也非常好,让左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套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