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公在边上默默地点头,对蒋国柱的判断深为赞同。
“可这邓名我们根本拦不住啊,皇上到时候一看我们居然放这样的弱敌跑了,必然认为我们办差不利,而且皇上连下三道圣旨……”说到这里蒋国柱又是一愣,喃喃说道:“邓名虽然猖狂,可和郑成功、李定国还是没法比的吧,皇上为了他短短十天就连下三道圣旨,口气还如此严厉,莫不是皇上和邓名有什么过节?”
“邓提督说没有。”周培公在边上搭腔道:“下官问过了。”
“如果是别人说的,本官还未必信,不过邓提督就另当别论了。”邓名的信用一向很好,蒋国柱觉得双方目前合作愉快,邓名也没有蒙蔽自己、害己方误判的必要:“皇帝又是圣旨连催,又是亲征江南,这么大动静结果连邓名一根寒毛都没有伤到,这让皇上如何下得了台?”
纵放穷寇,加上让皇上在天下人面前丢脸,蒋国柱知道自己莫说两江总督,这个巡抚差不多也算是当到头了,更不用说还有通邓暴露的后患——就算顺治没亲征,万一震怒拿下了蒋国柱的顶戴,失去了官位的庇护,蒋国柱通邓这件事暴露的机会也会大增。
左思右想,竟然没有可以应对的良策,蒋国柱苦涩地对周培公说道:“周老弟,没想到居然是我们吹功太过,才把皇上亲征的心思给勾出来,这真是天亡你我啊。”
“巡抚大人不必沮丧,所谓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我们就再报个大功好了。”周培公现在也没有了退路,万一东窗事发,他肯定是所有督抚的替罪羊,就算皇上只杀一个人也要杀他,轮谁活命也轮不到周培公:“这事真捅破了,武昌、南昌还有扬州那位谁都落不下好,还有安庆、池州、镇江、苏州、松江、扬州这么多知府,他们谁能跑得掉?我们就报大捷,几万、十几万地往死里报,保住皇上的面子;皇上的脸面只要保住了,再看邓名确实逃回四川去了,牵连的官员又多,也就该打消了亲征的念头,也未必会算我们的账。”
蒋国柱想了想,眼下也确实只有这个办法了,幸好现在整个东南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从府县到漕运总督衙门,就没有一个干净的,就算是撒下弥天大谎也不用担心有人去揭破。
“我这就渡江去扬州,和林大人面谈。”蒋国柱说干就干,马上命令背下快船,亲自去和漕运总督商议如何统一口径,同时修书南昌、武昌,要大家同舟共济,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如今皇上当前,那蒋国柱和张朝的私人恩怨也要先放一边了。
“邓提督那边,不要去通知他。”对于邓名蒋国柱还是本着能瞒就瞒的原则,要是对方知道了新的圣旨,说不定会因为担忧舟山安危而回师,那皇帝多半非要下江南不可了:“邓提督必须得走,不这样没法打消皇上亲征的心思。至于保住皇上的脸面,劝皇上呆在京师……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
到了扬州城后,蒋国柱、林起龙和梁化凤愁眉不展地坐在一起商议对策,后二者也都同意了蒋国柱的分析,确认这次顺治亲征确实都是自己招惹来的。
本来梁化凤还惦念着倒戈一击,向皇上告密来为自己开脱,但现在这条路多半也走不通了,之前邓名还在镇江,梁化凤还能指望靠拼命作战求得宽恕,可现在邓名都走了,皇上发现自己被狠狠的欺骗后,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梁化凤作为江南最高军事长官多半也要陪葬。
不过即使邓名还在,梁化凤之前的路也未必走得通,首先顺治动作比他想象的要快,银船来回折腾,再去北京也来不及了;而且梁化凤出尔反尔也在附近好汉心目中失去了信用,他刚把附近的亡命徒用大棍子从军营里赶出去,现在再招他们回来也不是件容易事——不少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养棍棒给他们留下的伤呢,拉回来也没法立刻训练成军,就算邓名没有走,梁化凤也无法拿出赌本去找明军拼命。
“这绝对是有私人恩怨。”梁化凤一想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无论是对付郑成功还是李定国或是其他的什么人,顺治的应对都遵循争霸天下的传统规则,所以他的行为很好预测。而在梁化凤看来,这次顺治的行为明显又很强的个人情感在里面。
“朝令夕改,反复无常。”梁化凤悲愤地仰天长啸:“皇上视国家大事如儿戏,如此我大清危矣,祖宗的社稷江山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