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邓麟彩那张越来越显得方正的脸,郑克臧很想说笑几句,比如“今天卿又要弹劾谁了”之类的话,但是身为一国皇帝,一举一动都要有史官盯着,因此郑克臧也只好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坐等邓麟彩开口。
果不出所料,邓麟彩张口就是大案:“圣上,臣有弹章上呈。”
内侍接过弹章,郑克臧才扫了几行,眉头便拧了起来:“卿要弹劾孙有劳?什么罪名?”
“孙有劳的族弟在浙西当知县,却与地方士绅沆瀣一气侵凌功民利益,后来被吏部夺职,但不想年前又起复为了贵州某地县丞。”邓麟彩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监察院业已侦缉查明,孙有劳曾使人宴请吏部文选司主事叶某,随后其弟便复职了。”邓麟彩面带杀机的说道。“姑且不论孙有劳是不是暗自贿赂叶某之事实,但仅其紊乱吏政,便足以治罪。”
孙有劳为亲人请托,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罪名,但关键一点,孙有劳是武官却干涉吏部的职责,这就得意忘形过头了,须知道历朝历代,对文武勾结向来是颇多忌讳的。
所以,邓麟彩这次算是打着了一个大老虎,但这却给郑克臧出了天大的难题。
说实在的,郑克臧倒不是为孙有劳可惜了,只是在枢密院使一职出现悬空的时候,监察院揭露出面弹劾孙有劳,难道真的就是一次巧合吗?
如果这不是一次巧合,那最终的既得利益者会是谁呢?
或者说有人甚至把可能无辜的何乾也算计进去了?
而且孙有劳从童子营开始就为郑克臧鞍前马后,也算得上是军中举足轻重的宿将,这个时候治罪,让一干文武未免有外患未除已经鸟尽弓藏的感觉,这是要动摇华夏的根基啊!
可若是将邓麟彩的弹章留中的话,监察院这边又会怎么想呢?
邓麟彩又会不会继续上折子,把事情闹大闹开呢?
就算邓麟彩暂时偃旗息鼓,可是遮掩这等牵动朝局的大案,又会不会让某些糊涂官误以为在郑克臧心目中索贿受贿只是小问题,从而上行下效呢?
正是考虑到种种的不确定因素,郑克臧并没有马上做出决断,只是抓住邓麟彩之前的一句话讲道:“邓卿,监察院受命监察四方,但很多时候都是在做亡羊补牢的功夫,有没有可能将诸如官员、士绅侵凌功民之类的事件预先制止在萌芽之中呢?”
邓麟彩没有想到郑克臧会从自己的字眼中引出如此大的文章来,犹豫了片刻,随即摇摇头道:“臣以为这似乎不太可能吧……”
“朕以为还是有可能的。”郑克臧站起来在室内走了几步。“监察院虽然有些耳目,但毕竟不可能遍及全国上下,但监察院人力有限,功民却各地都有,朕欲在县、府两级置功民会牵制地方官府,卿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