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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沙纳海急匆匆赶到镇南大营,讷尔图以下众人早就翘首以盼了,不过沙纳海可不想听他们嘘寒问暖,甫一坐定便劈头盖脸的问道:“眼下可知江边海逆有何动向?”

代替养病的讷尔图和自动离职的沙纳海主持军务的阿南达报告道:“尚无动静。”

“那就好!”沙纳海喘了口气。“江边海逆大约还没有得到北面的消息,那咱们还有机会。”说到这,沙纳海命令道。“事不宜迟,今天就必须撤军……”

敌前撤退是个大动作,沙纳海也并不指望能瞒过郑军知晓,因此他先耍了花招。一方面清军再次列队出阵作出要再度强攻的架势,另一方面推出十余位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对着郑军营砦进行炮击。趁着郑军的注意力被吸引,阿南达、朱都纳等率着京旗各营立刻护送讷尔图北返。至于巴尔虎、佟桂则赶回荆州,率着荆州旗营护送官兵眷属,作为第二梯队北行。

蒙古马队当然也想第一时间逃跑,但沙纳海却把几位蒙古宗贵全部扣在手中,胁迫着蒙古马队跟他一起进退。沙纳海的想法当然是利用蒙古骑兵对可能实施追击的郑军实施反冲锋,但是他的行为明显损害了蒙古王公们的利益,结果蒙古马队虽然没有撤退,但将校以下均无斗志,反倒成了沙纳海的一大拖累。

由于襄阳被围的消息一早就在军中传开,对于沙纳海拿绿营作为殿军的作法,一众绿营军将也十分不满,其中就以川中镇的军心最为不稳。只是郑军一副埋头挨打的架势,并无出战的企图,才最终使得清军没有当场崩溃。

但是沙纳海的计划还是没有彻底成功,关键的问题便出在了荆州旗营上。荆州旗营在荆州也已经落户超过十年了,多多少少有些瓶瓶罐罐要带走。这一户一些瓶瓶罐罐,四千旗兵就有四千户瓶瓶罐罐。当然事实没有那么夸张,但小兵们或许没有那么多的家当,但参领、协领、副都统各自都有妻儿和积蓄,因此根本不能像沙纳海预计的那样说撤就撤,结果逼得沙纳海不得不调整总撤退的时间。

听说第二天还得在郑军面前装一天,绿营各镇都鼓噪起来,沙纳海亲自带队巡营,杀了五十几个挑头的弁目,这才把绿营的不满压了下去,但坐如针毡的沙纳海知道,自己正坐在火山口上,随时都有被烈火烧身的可能。

可历史前进的车轮是沙纳海无法阻止的,就在这天夜里,郑克臧终于获得了北线传来的捷报。对于这唾手而得的胜利,郑克臧也感叹异常——说起来林升应承岳昇龙的条件其实并未征得郑克臧的同意,属于先斩后奏,但郑克臧却不会因此计较,毕竟他知道机不可失的道理,因此事后追认是必然的——对于清军白天反常的举动也有了明确的答案。在此情况下,尽管足足比清军镇南大营晚了八个时辰,郑克臧还是第一时间作出了应对。

第二天一早,意在站好最后一班岗的清军再度出阵。但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郑军居然早就已经布阵相迎了。如果这是在几天前,沙纳海或者阿南达都会喜出望外,但是如今,硬撑着头皮的沙纳海只好继续把戏唱下去。

一时间双方的炮火重新肆孽起来。清军方面因为西安火器营的炮手已经连夜撤退,因此操纵武成永固大将军炮和神威将军炮的是各镇抽调的炮手,这些人以前从未操作过旗营火炮,自是不知道装药的剂量。生怕多放会导致炸膛的绿营炮手门比照营造火炮,自觉自愿的减少装药数量,于是导致了杀人的武器向礼花弹的转移。而郑军方面虽然有上百门火炮架在马面堡上来不及撤下,但剩余的三十余位二寸、三寸野战炮集火的威力惊人,使得原本就军心动摇的清军在弹雨中苦熬时日。

趁着己方炮军压制了清军炮队,排成四个师级横阵的郑军开始缓步押上。由于镇南大营的清军从来没有跟郑军发生过野战,因此当看到郑军行动时居然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看到大营中沙纳海的旗号才反应过来,参差不齐的向郑军靠近。

彼此进入一百步后,郑军步队以三列阵开始对靠近的清军实施齐射。最初的几排都没有造成较大的伤亡,但随着清军逐步进入五十步后,郑军齐射的威力便显现了出来——郑军的步铳能在三十步内击穿重甲,而绿旗兵中披甲的又只是少数,因此横扫一切的铳弹打到了成排的绿营兵,几乎把已经残破的清军各营中剩余的那些精锐一扫而光。

等到清军好不容易闯进了郑军发射药造成的硝烟里,这时郑军的枪林也已经重新就位。看着成排刺过来的铳刺和矛尖,几度领教过郑军枪林威力的绿营兵几乎瞬间就崩溃了。无数绿营兵丢下武器就往四面八方逃去,急不择路的他们,似乎以为只要离开了这片战场就能逃脱生天。逃跑的清军带动了后面的大队,原本就不想再战的绿旗兵们一哄而散,甚至营官乃至镇将、协将们也自顾自的逃命,丝毫不顾及还在中军坐镇的沙纳海的反应。

看到无数清军奔逃的场面,沙纳海知道大势已去,但是他依旧不肯放弃,于是命令蒙古马队冲击郑军的侧翼。可是沙纳海的命令下达后,蒙古马队方面却要求沙纳海把王公们放回来指挥。沙纳海虽然知道这可能是托词,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接受要挟。沙纳海没有猜错,十几位蒙古王公回到马队后,蒙古军非但没有向郑军冲锋,反而砍倒了挡在他们撤退道路上的绿旗兵后扬长而去。

把这令人吐血的一幕映入眼帘之后,沙纳海仰身长叹:“皇上,奴才已经尽力了,大局败坏如斯,非奴才之罪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