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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恭尹把自己的来意源源本本的说了一遍:“臣并非因为梁佩兰是先父的学生而为其开脱,实在是梁某并无失节事清之过,还请殿下能向皇上讨上一纸赦书,以便其老病之年不再受家人失散、颠沛流离之苦。”

“殿下,臣跟梁佩兰也是多年往来的诗友,原本是不该多嘴的,只是,梁某在广东的士子心中乃是大家。”屈大均也帮腔道。“救一个梁佩兰就等于收了数万广东读书人的心,其中利害,还请殿下不能不查啊。”

朱慈烯砸吧砸吧嘴,有些为难的说道:“屈卿和陈卿,你们的心思孤是明白的,可是清查附虏士人、匡正人心乃是夏王一意主持的大政,顾贞观你们应该听说过吧,还是顾宪成的四世孙呢,就是因为中了清虏的举人又做了几年的中书舍人,现而今家财没官、举家发配西渤泥蛮荒之地,更何况你们说言的这个梁某人中过进士,当过庶吉士。”

“中过进士、当过庶吉士又怎么了,还有那么多降官充斥朝堂。”屈大均的火气上来了。“说到底还是夏王在剪除读书种子,为行大逆铺路。”此话一出口,不要说陈恭尹了,就是朱慈烯的脸色也变了,或许是看到两人的表情了,屈大均急忙收了回来,毕恭毕敬的冲着朱慈烯请求道。“越是如此,殿下越要施恩于下呀。”

“施恩于下?”朱慈烯还是很清醒的,他知道若是自己真这么做了,那么原来的死缓恐怕就要立刻执行了。“怕是夏王不容啊。”当然他也不能寒了屈大均等一干忠臣的心。“孤虽然不能让父皇赦免了梁某人,但必不使其远发海外,或在琼州或在东宁就近编管,不知道二卿可否满意。”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屈大均和陈恭尹还能怎么办呢,看着意兴阑珊的两个人,朱慈烯叹息一声。“孤和父皇受制于夏王,归根结底还是手上无可用之人,二卿不如在这上面多花些心思,若是朝中都为正人,又何惧不轨之辈呢。”

不能说朱慈烯的话没有道理,想了想,陈恭尹先举荐了一人:“岭南七子王邦畿之子王隼今年五十岁,其人家学渊源、安贫乐道、志向高洁且与清虏素无瓜葛,可以为殿下所用。”

“这倒不错,”朱慈烯沉吟了片刻表态道。“不过这个人不能直接由我们提出来,两位卿家看看,有什么办法从地方上举荐上来,我们再从中运作一下,才好安置在中枢。”

屈、陈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屈大均应道:“殿下思虑周全,这件事就由臣来想办法。”

“如此甚好。”朱慈烯轻笑了起来。“不过,一个王隼还不够,两位卿家还要多多联络其他忠贞之士才是。”其实朱慈烯最想要的不是这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郑克臧看得紧,他也只好暂时放下掌握兵权的心思。“孤还是那句话,只要朝中正人多了,奸佞谋朝篡位就得深思熟虑了……”

“真是痴人做梦。”朱慈烯和屈大均等都不知道,他们的交谈才结束不久,军律司在福京的分司便已经收到了谈话的具体内容,看着这些狂悖的话语,负责监察福京和福建全省的军律司福建道经历——军律司在各省的分司有正五品经历一人、从五品理问及提控案牍各一人、正六品照磨及司狱各一人,其下各有都事、副理问、检校等职务——叶钊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老规矩,记档后送往南京。”

等到呈送文档的人退了下去,叶钊目光如电的在面前侍立的部下脸上一扫:“现在什么魑魅魍魉都想跳出来,看起来不加震慑是不行了,对此你们有什么章程没有?”

“大人,上面给咱们的任务是监控,要是咱们擅自动手,打草惊蛇了不说,犯了王上定下的军律司不得直接动手的规矩,怕是郁大人那边也要吃上挂落。”理问不是童子军的出身,因此没有叶钊的底气,故此他还是坚持慎重行事。“不若改打草惊蛇为旁敲侧击如何?”

“旁敲侧击?”叶钊也不是一味逞强的人,虽然他祖上三代都效力与郑氏,早就已经是郑氏私臣了,但知道进退一直是叶家的传统,所以才能在东宁的历次政潮中屹立至今不倒。“徐大人倒是说说怎么个旁敲侧击之法呢?”

“屈大均不是救一个汉奸嘛,”按照体制,经历是主官,理问才是真正的业务负责人,所以这位徐大人能知道具体的查探内容也是正常的。“咱们就从南京调一个汉奸来杀给他们看。”话是不多,但其中血淋淋的意味让叶钊心里也是一颤。“想来也该有所触动了。”

“你这不是旁敲侧击啊。”叶钊故意大笑道。“这明明是杀鸡儆猴嘛。不过这个主意本官以为可以。”叶钊作出了决定。“就随这次呈报的公文一并发出去,希望南京能给咱们一个有份量的鸡,否则怎么能吓得住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猴子。”

徐理问淡淡的一笑,随后进言道:“大人,咱们盯紧了朝廷是一回事,可福建地方上咱们的手还不够长,您看是不是也该有所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