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宋夷承诺将彻底放弃对东宁全岛及澎湖、琉球等地的领土要求,同意协助本藩驻马尼拉港商馆征召汉民回屯台湾,而本藩只要答应他们在北汕尾岛开设商馆,享受跟英国人同样的待遇,并且帮助他们在朝鲜和长崎销售货物。”徐青当着郑克臧和政事堂的参政、参议们侃侃而谈,仿佛这一切都是由他而不是边上低头不语的应太农一手主导的。“吕宋夷每年从墨西哥运来数船金银,可是如今大陆实施海禁,朝鲜根本不与夷种交易,日本市场又只能通过萨摩口高价出售少量日本商品,以至于吕宋夷只能被迫向佛郎机人、荷兰人乃至英国人高价购买东方商品,此番能够跟本藩达成互设商馆、开展正常贸易的协议,对其可谓有利,而本藩即能从吕宋夷手中获得金银又能从吕宋回迁人口,也有两宗大利,因此本司希望能够主上批准,以便双方换文落实条约。”
“帮吕宋夷在朝鲜和长崎销售商品?本官没有听错吧?”参政柯平冷冷的发问道。“听起来本藩好像得了转口的利益,可是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吕宋夷有好东西出卖呢?”
“柯大人记错了吧,吕宋夷有地球仪、西洋琴和夷教经书,对了对了,还有自鸣钟、金平糖。”杨英因为表现坚贞而得了参议的彩头,不过升了官的他一样不受郑克臧的见待,因此每日里办事并不热切,插科打诨倒是日渐功力。“或许说不准还有其他什么好东西呢。”
“金鸡纳霜!”郑克臧突然插嘴补充着。“这个能防疟疾,是定好的东西,另外可可和可可做的巧克力也是好东西,日后在北方行军用得着的。”几名大臣听得目瞪口呆,他们根本不知道郑克臧嘴里冒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就连徐青也一脸的茫然,倒是应太农依旧不动声色,以至于徐青误会了是应太农越过自己向郑克臧汇报的,所以看向他的眼光也充斥着一丝恼怒。“洪卿,你有什么看法?”郑克臧却不做解释,反而向参政参议们发问到。“郑卿也说说看,你可是宾客司的老前辈。”
郑斌有些哭笑不得:“主上,宾客司跟通商司可不是一回事啊。”
郑克臧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于是郑斌只好明说:“臣对这些事不太清楚,也没什么意见,还是听听洪大人的意见好了。”
“昔年国姓爷曾以吕宋夷屡屡杀戮我汉民而欲兴师讨伐,先王在世时也有两度议征吕宋,就连王上当年也有取吕宋为狡兔三窟之说,不知道今日主上又为何与改弦更张。”洪磊作为事实上的首相对通商司跟西班牙的谈判大加批驳着,甚至把话引到了郑成功、郑经以及郑克臧的身上。“遥想数万百姓死于吕宋夷之手,徐大人却要跟其通商,本官不说你其心可诛,但徐大人你日后又以什么面目去见国姓爷和先王!”
徐青面如猪肝之色,憋了半天才来了一句此一时彼一时,但洪磊却针锋相对着:“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当面本藩起兵抗清是为了鞑虏侵我中华毁握衣冠,而克定东宁是因为荷兰人杀戮我百姓商民,这些都是本藩名留青史的丰功伟绩,要按徐大人的意思,日后留在史册上的就是对主上的骂名了。”
“洪大人说得对。”柯平也赞同着。“财物不足可以另想办法,与虎谋皮断然不行。”
杨英知道名义上郑西谈判都是徐青的主意,可实际上这是郑克臧的意思,就连操办的也是郑克臧的亲信应太农,所以借着洪磊和柯平的反对也跳出来捣乱:“发兵攻打吕宋倒是好主意,但跟吕宋夷握手言欢,绝不可行!”
能打下吕宋固然是好,毕竟那里有金矿、铁矿和红土镍矿,但明郑目前有这个实力吗?没有实力却不退缩,这难道是天朝上国的好习惯吗?郑克臧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没有想到政事堂的反对声音这么高涨,除了基本上是打酱油的郑斌以外,其余三人可谓意见一致。
“几位大人,跟吕宋夷谈判固然是为了他们的钱,可也有助于把吕宋岛上的汉民完整的救回来。”徐青哑口无言了,但郑克臧却似乎等着人帮腔,因此应太农不得不从幕后跳了出来。“更可以籍此充实本藩的人力,如此明显的好处,几位大人不可不加以考量啊。”
谈到人的问题柯平不说话了,洪磊面有不甘,但也陷入了思索,只有杨英为了反对而反对着:“应大人此言,仆不同意,你怎么就能保证吕宋夷跟本藩签这个条约不是圈套,万一当地的百姓相信了,却被吕宋夷趁机屠杀,你的罪过就大了!”
“杨大人这话有道理,但大人也不能确定对方就一定是圈套吧?”应太农毫不以对方的官品地位高于自己而卑躬屈膝,反而针锋相对的用最尖锐的语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难道杨大人能掐指一算就算出前因后果来?还是杨大人以为一个莫须有就可能自圆其说的?”
“你!放肆!”杨英一听应太农把自己比作秦桧,顿时勃然大怒,转身用手指着应太农。“你区区一介卑官竟敢用这样语气跟本官说话,你这个幸进之徒也太过猖狂了吧!”
“好了,杨大人!”洪磊眉毛一弹,幸进之徒,这个话打击面太广了,几乎把整个童子军系统出身的文臣武将都一网打尽了,因此他不得不出面喝住这位同僚,以免他成为众矢之的。“应大人从前不是在军中就是在敌后,自然不知道朝堂的规矩,语气激烈点也可以理解,再说了,主上还在上座,你这是要置主上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