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弟左手撑着土垒,右手拖着长矛,抬眼往下一看,迎面就是一个流寇,他正拿着弓准备上土垒射箭,两人都是一愣,那流寇下意识的准备拉弓,关大弟一声大喝单手将长矛扎进他胸膛,然后站起抓住矛杆从土垒顶上冲下,借着下冲的势头,一路将那流寇步军推到土垒下死死钉在地上,接着其他的长矛兵也出现在土垒顶上,将背面的那些流寇步军驱散,跟着周少儿就翻上来,他也不及等待后面的人,大声命令已经进入的士兵往前攻击。
老营中燃起不少帐篷,里面光线明亮,但四处烟雾弥漫,烟雾中数不清的人和马跑来跑去,关大弟跟在周少儿的右后方,连长的刀指向前方,刀身反射着周围的火光,集结的长矛兵自动排成一行,听从周少儿的指挥,其中甚至还混着第二连的人,但队列是长矛兵的根本,他们按每日训练那样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进入队列。
越来越多的长矛兵和火枪兵翻过土垒,如同溪流一般汇入老营,又自动汇集到一处,组成一排排长短不一的阵线。
他们跟着刀指的方向前进,一排排长矛不停吞吐,将面前成群的流寇杀死,长矛兵两翼的火枪兵自由射击,这些火枪兵在翻过土墙后也失去了建制,方阵中居然还混合着一些分遣队士兵,也不知是何时加入的。
在漫天的惊叫声中也无法用口令指挥,士兵都各自寻找目标,他们的精神高度紧张和亢奋,射击完就在原地装填,然后追上前队,只要看到目标就射击,然后又重复这一过程,紧张和黑暗喧哗的环境让他们速度飞快,也让他们操作的失误成倍增加,很多人打飞了通条,还有不少人重复装弹或者忘记了倒引药,连续击发失败后,许多火枪兵背起火枪,抽出腰刀冲出长矛阵砍杀,还坚持着射击的人不到一半。
登州镇虽乱,流寇则是乱得无以复加。官军的攻击依然在继续,偶尔钻出反击的凶悍流寇也不是长矛的对手,长矛兵经过的地方满地死伤,血水汇成道道溪流,在地面上四处漫溢。
关大弟在第一排快步跑动,汗水顺着脸颊道道滑落,周少儿在前面声嘶力竭的叫喊,他也听不清楚在叫喊什么,只知道跟着周少儿跑,眼前有什么就杀什么。
突然左前方黑影闪动,一个大东西快速袭来,将一名冲在斜前方的火枪兵撞翻,然后对着矛阵而来,众长矛兵齐齐发喊,三四支长矛陆续刺中那匹马,其中两支啪啪折断,几名长矛兵被马的冲势带得东倒西歪。
马匹的势头一缓,歪着跑了两步后在原地蹦跳挣扎,口中发出灰灰的惨嘶,旁边的长矛兵对着它连连刺杀,关大弟对着它的脖子狠命一枪,那马全身鲜血狂飙,终于倒在地上,后腿还在不断的抽动。
他还不及喘气,就看到周少儿带着右边的人冲到了前面,关大弟赶紧提起枪追赶,他此时脚下有些发虚,突击了两里,体力消耗够呛,但连长都到前面去了,他只能拼力向前。
士兵们粗重的喘气,靠着惯性拖动着疲惫的肢体,周围的登州士兵越来越多,一些第一总的鸳鸯阵战斗组也攻上两翼的土墙,步军放弃了抵抗,在官军的围堵下往南门而去。
干草燃烧的浓烈气味充满鼻腔,关大弟追上周少儿的队列,身边的战友由快跑变成慢跑,最后变成了快步推进,关大弟只能跟他们的步伐一致,在这种混乱而视物不清的环境中,必须保持阵型。
他们穿过营地的烟雾,睁大眼睛辨别着眼前的人,只要没有戴明盔的,他就一枪刺过去,眼前又一个黑影一动,他下意识的动手就刺,那黑影应声而倒,他此时才注意到黑影很小,似乎是个几岁的孩子。
他还来不及去思考,烟雾中跑动的身影已越来越多,长矛兵们连续刺杀才能保持前进,关大弟两臂累得发酸,几乎想要把长矛扔下。
前方烟雾中人喊马嘶,南边响起一阵枪声,前方一阵歇斯底里的叫喊,无数流民和马兵从烟雾火光中现出身形,往长矛兵的阵线直冲过来。
关大弟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流寇,但他也绝对没有退路,长矛兵们停下脚步,关大弟后排的士兵也从他两侧支出长矛,阵线前方矛刃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