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忠的眼中开始有些变化,张东站在门口位置,面对着王秉忠的正面,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王秉忠似乎有些动心,张东没想到李九成能开出这么大的价码来争取王秉忠,登州从明初就是通向辽东的重地,明朝收复辽东的时候便由登州供应大军粮草,后来也是海上重要商路,自从辽东陷落以来,海上走私猖獗,加上登州和东江两镇的存在,大量的银两和粮食汇聚于此,城中因此发财的缙绅无数,就分给王秉忠的地盘抢个百万两出来是极容易的,当然比起一万两更让人心动。
而他现在不能开口劝说王秉忠,也不能杀掉耿精才,张东既要叛军破城,又需要时间拖住他们不向北门动手,一旦杀掉耿精才,耿仲明可能会对北门起疑,进而提前攻击北门,这也是他同意王秉忠见叛军使者的原因,而且也商量好假意答应耿仲明,没想到耿仲明下了大本钱,情况变得复杂,对于王秉忠来说,前面答应投靠陈新是因为李九成并无什么前途,现在却大有希望割据一方,利益当然不止一万两银子,张东此时不由有些后悔让他见耿精才。
但他更不能让王秉忠叛变,那样不但计划完蛋,他们这些在这里的人员也难逃一死,他把手缓缓放到了腿侧,他的两个腿侧各插有一把短铳,但第一个动作必须是掀开裙甲,所以他的手轻轻抓住了裙甲边缘。
耿精才眼见王秉忠神色,加劲道:“水城没有府城为凭,必定是守不住的,咱们只要进城,收拾起城里的东江老兄弟和辽人,再一举攻克水城,便有了生路,各岛的兄弟就能过来,再不济咱们也能去岛上,想想当年刘兴治祖大寿,朝廷不能奈何咱们,到时还是能招抚。”
王秉忠低头静静想起来,厅中王秉忠的十一个家丁都是知情的,他们见王秉忠迟疑,估计是王秉忠可能改变主意,把身子微微转向外侧,用眼角看住特勤队的人,手也放到了刀柄上,张东用手拉拉领子发出暗号,角落中的几个特勤队员也有细微的动作,双方在耿精才不知情的情况下预备好了火并。
耿精才对此茫然不知,只是期盼的盯着王秉忠,希望自己能说动他一起作乱,耿仲明告诉他一旦王秉忠同意,就让王秉忠所部攻打东北面的火药库,然后夹击蓬莱县署,但毕竟是劝人造反,这里是王秉忠的地盘,万一王秉忠不答应,耿精才必定没有活路,所以他的打算是拉两个人垫背,最好拉上王秉忠本人,这样北门会陷入混乱,也算报效耿仲明了。
张东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王秉忠身上,王秉忠的家人也在他手上,这也是王秉忠必须权衡的,王秉忠侧过身子,皱着眉头来回的走动起来。
东门的炮声持续的响着,炮焰的闪光透过门窗将大厅照得忽明忽暗,大厅中奇异的沉默着,只有王秉忠走动的轻微脚步声,三方人都等着王秉忠的决定,暗中观察着离自己最近的敌人位置,在心中计划着如何动手,知情的人都心跳加速,全身都处于绷紧的状态。
张东如同即将攻击的猎豹,他多年打行生涯的经验终于体现了价值,他敏锐的感觉到王秉忠在利用转身走动的时机观察周围的情况,并向他的家丁打出了眼色。
耿精才的口才一般,方才所说都是耿仲明教他的,现在一时也不知再说些什么,他紧张得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全神贯注看着王秉忠,没有发现周围的异样,他身后的三个家丁却终于发觉气氛略有些不对,其中两人转头看看周围,眼中刚露出疑惑,王秉忠蓦地一把抽出腰刀,带着厅中炉火的光华照张东迎头砍来,并大喝一声,“杀文登营!!”
屋中静止的画面被瞬间打破,所有人同时开始了动作,几乎是同时抽出刀剑,出鞘的声音不绝于耳。
张东大喊一声“我们是李九成的人。”猛退一步,右手闪电般撩开外袍,抽出短铳的同时半开击锤,对准还没反应过来的耿精才扣动,左手同时一推门叶,将大门关紧。
其余特勤队员也迅疾踢到屋中的桌椅阻挡对方,手中同时抽出短铳,大厅内五六把短铳连续爆响,所有人被震得耳鼓轰鸣,屋中被枪焰照得一片明亮,六名特勤队员和张东都对准各自最近的人射击。
耿精才和四名王秉忠的家丁同时惨叫倒地,剩余的家丁也被这突然爆发的近距离火枪射击打懵,刺眼的枪焰和震耳欲聋声音让他们行动一停滞。
特勤队从来没在这里泄露过有短铳,王秉忠万万没料到他们有这样的短枪,他在走动之时已经对李九成的条件动心,他计算了屋中的人手,自己这方有十二人,耿精才有四人,对方只有七人,是可以拿下的,然后他便可以调动城墙上的人手攻击瓮城草厂里的其余文登营人马,他们再厉害也只有五十人。
此时对方短铳一出,形势急转直下,他急切之下迅疾砍向不久前还称兄道弟的张东,张东手腕一抖,将短铳脱手砸向王秉忠,王秉忠下意识的一避让,张东用这片刻时间脱开攻击,右手从鞓带抽出了短倭刀,左手又抽出左侧短铳,又是一声轰鸣,耿精才那三个家丁左边一人应声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