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随即“啪”地一声一拍惊堂木,喊道:“来呀,带男女同犯上堂!”
过得一会,知府又传唤了证人、乡老等人上堂,一应人等都战战兢兢地双膝跪在地上。案子很快就审明白了,根本就不是通奸,而是同村村民强奸了那个小媳妇。但是那小媳妇的丈夫和公公一致认为是她不守妇道、招蜂引蝶,这才做下了丢脸的事,再也容不得她。
大堂内外顿时议论纷纷,不一会,围观者中有人混在人群里喊了一声:“打板子!脱裤子打板子!”有人带头,一些热心的观众也纷纷附和起来。而此时暖阁上的知府正在和师爷商议如何结案。
周围人冷漠而可憎的面目让张问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恶心……每当世道礼崩乐坏、几近崩溃的时候,总是会出现这些畸形的情况。人与人之间仿佛充满了仇恨,儒家经典里描述的大仁大爱再也很难看到了。
张问的心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越来越成熟,他现在不再愤世嫉俗、更加淡漠,但是他心中的理想又让他对大爱充满了向往。
张问也做过地方官,按照他的经验,这种状况知府极可能定案为“通奸”,原因是:可以迎合地方缙绅的观念,上报的时候也可以说是维护风化;而且那个犯强奸罪的人,为了保命极可能会花钱贿赂官吏……奸淫是斩刑,通奸只是杖刑。
大堂上跪着的人中间、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一个年老的百姓跪在当官的面前,本来是正常规矩,但是此时张问受自己的情绪影响,突然觉得这样的情形很让人反感,继而对权力也有些厌烦起来。
张问这两天一直在思考一个无趣的问题:权力。他越来越觉得这种东西冷冰冰的毫无生趣、十分丑恶,可笑的是,他毕生的事业都围绕着这个东西。
权力,可以让辛苦劳作了一辈子的老者向食肉者下跪;可以随意决定百姓的生死。当张问看到大堂上四平八稳坐着的官员时,就联想到了他们不顾国家危难闷头发财、收刮民脂民膏的事情。
那个无辜的小媳妇在撕声裂肺地痛哭喊冤,她不知道应该向谁诉述自己的委屈和绝望,可以想象她每日都在为家务操劳、照顾老小,百姓活着都不轻松,她辛苦地活着,却遭受这样的祸事……但是,手握王命朱笔的官员,却打着官腔,那官腔是多么地冷漠和无情。
张问摸到了腰间的剑柄,这普通的剑鞘里面插着的是尚方宝剑,他拥有更大的权力,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
边上的叶青成和玄月都紧张地看着张问,只等他一声令下。但是不知为何,张问却缓缓放开了手里的剑柄,眼睛也淡漠起来。
因为张问来之前略微听说了一些通州知府,是新浙党一派的人,也就是张问自己的党羽……张问明白自己的大权正是由这些官员的权力汇集而成的,他只能依靠这些官员来控制整个帝国,而且新政马上要推出了,张问必须设法获得多数官员的支持。这就是权力。
张问对旁边的玄月招了招手,玄月附耳过来,张问低声道:“拿你的腰牌给知府看,让他暂停断案。”
张问不能乱杀官员,但是面前这个可怜的女人,既然亲眼看到了,张问还是打算帮她一把,对自己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玄月也属于“玄衣卫”的编制,身上带着出入宫廷的腰牌,通州府离京师那么近,知府应该认识这种腰牌。果不出所料,玄月上去之后,知府马上就一拍惊堂木道:“将一干人犯押解大牢,择日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