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石青哥哥可能不知道,这个张夫人以前是位歌姬,她以歌姬之身进入张府并深得张举宠爱,张举先请颍川韩氏收其为假女,为她谋了个出身,然后纳为妾室,待第二任夫人江氏病殁,又立其为正妇。前后不到十年,韩氏从歌姬成为北地第一世家的主妇,际遇可谓传奇之至。当然了,际遇虽奇,却也正常,常人听了,只是羡慕而已。只是……”
说到这里,祖凤口气一变,疑惑地说道:“……石青哥哥既说这女子不寻常,祖凤细细思量,便觉得韩氏的际遇有些蹊跷。据说,张举先后有过三任夫人,一个是冉遇生母,一个是张焕生母,最后是这位韩氏。韩氏入张府之前,两位夫人身子都算康健,到她入府之后,却四五年间却先后病殁,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也许是真凑巧,也许是另有玄机。”想了一想,石青嘱咐祖凤道:“我这段时间很忙,只怕没时间顾及这些琐事,凤儿你自己斟酌着办。若有什么,放手去做就是。”
“嗯。”祖凤应了一声,低头踟躇了一阵,随后仰起俏脸说道:“石青哥哥,我走了,你……注意休息,别累坏了。”
石青无言地点点头,他也不知说什么合适。
祖凤慢慢转身,莲步轻抬,纤秀的身子渐渐融入到黑夜之中。
第十五章 精雕细琢的风情
大晋永和七年三月初二。公祭最后一日。大魏太子冉智今天将亲自主持公祭仪式,安葬冉闵和十三具衣冠冢。
天色黑沉沉的,静夜里偶尔传出一两声哀泣,到西苑祭拜亲人的战殁者眷属来来去去,至今大约还剩两万余人,虽然悲哀不能尽皆释放,但是他们终有哭累的时候。
五更的梆子敲响之时,石青揉着发红的眼睛爬了起来。这三天他委实有些辛苦,每日睡眠时间从没超过两个时辰。
逢约、刘准走了,逢约回渤海为渗透鲁口做准备,刘准回转马颊河,随即率部移防南皮,协助贾坚抵挡鲜卑人。刘征也走了,春耕夏收旋踵而至,这一季是青兖民众首次收割属于自己的作物,军帅府也将开始征收田赋,这些都需要刘征通筹安排。
三人离开之后,应酬士民,结交官绅的之事大半转到石青身上,他的压力骤然增大。襄国、鲁口、以及鲜卑人的挑战需要提前应对,早作部署;日常的公祭需要打理;暗中倒向新义军的官吏需要沟通思想,培养感情;中立的士人需要拜访,结纳安抚……
诸般事物缠在身上,石青虽然疲惫不堪,但还能勉强应付;真正让他头疼的是,董大将军和皇后发现情势危急开始着手进行反击了。上前天,董大将军找了个借口,将在西苑帮办公祭的官署大半撤走;前天,董大将军调了五千宿卫禁军进驻西苑,接管邺城仓和西苑城门防务,以此提醒新义军的客军身份。昨天,石青拟定的安葬仪式细目送呈宫中,至今未见批复转回。天快亮了,眼看就要抬棺安葬,行至程序却还没定下来,这已经不能用荒唐来解释,而应该说是故意破坏公祭大事。
如果说这些让人头疼,卫将军王泰向董闰献上设伏刺杀的建议,就让石青愤怒了,以至于让他生出将计就计,以武力夺权的心思。好在董闰和董皇后没有采纳王泰的建议;之前董闰曾动过以武力驱逐、羁押石青的心思,只是在董皇后和太子诸兄弟那儿未获通过;在邺城最艰难的时刻,石青护送冉闵遗体而来,并以公祭安抚人心,忠义之心由此可见,怎能因推测猜疑而妄加定罪?
王泰的建议虽然未被采纳,石青是大患的概念却已深入董闰和董皇后心底;这样的结果便是太常卿操办的公祭越来越艰难。
石青用冷水洗了把脸,收拢起纷乱的思绪,随即出了营房。